這本算是低賤的身份,可蕭渡看上去年長這群十七八歲的少年許多,雖是容顏絕麗,但自有一脈出世風雅,又聽說他是修仙中人,年齡更難分辨,大概夠做他們祖宗了,遂也不敢造次,連攀談都很少。
孟沉霜樂得清閑。
蕭緋當年走馬紅塵,宴樂交游時境況更勝,門前往來的達官貴族絡繹不絕,煙塵喧囂,但這不過都是些為名利熙攘的舊事,他實在是沒什么懷戀的。
更何況,如今他只為玉南澶而來。
以寧十三年秋,皇帝秋狝
于返枝山,永平王世子玉復亦在隨行之列。
約莫是對神京機策署示好之意。
辰華公主與酈陽公主便讓玉復隨心去玩,不必和人爭什么高下。
孟沉霜陪在玉復身邊,照看他身體。
秋狝流程繁復,隨扈眾多。
返枝山就在錦上京郊,但走完前引后扈,百官跪送,一路駐蹕的行程,已是花了三日。
再搭設行營,各處警蹕,又是兩日。
孟沉霜實覺這以寧帝的朝廷效率太低。
當年李瑾秋狝常赴百里外明鏡山下北浄圍場,一路耗時也不過五日,蕭緋帥赤羽軍疾奔在前,查探地勢人情,更是三日便至。
玉復獨享一頂營帳,就在龍帳下首近旁,與皇子皇女相間,以示榮寵。
白日里他換上獵裝,同以寧帝觀禮或狩獵,孟沉霜便在營帳中寫草議,內容大意為今朝該如何裁撤冗官冗費之舉措。
等回了京,這份草議就會被遞到李懸英案頭,由她考量其中條目,再將可行之舉向皇帝上奏。
孟沉霜本是打定主意不欲管這些事的,之前拘在永平王府中,永平王和酈陽公主都不沾政務,極少聊起朝野要事,孟沉霜也無心打聽,幾乎把日子過得不知歲月。
如今見了皇家行事,他卻不能不被勾起憂慮,但只能很謹慎地做些事,以免過多干擾人間世。
這日孟沉霜正在帳中寫草議,玉復的隨身侍從張猛忽然慌慌張張沖進來“蕭先生蕭先生世子失蹤了”
孟沉霜手中筆尖一頓“失蹤是走失了”
張猛“世子在林間追一只豹子,說要射下來,但那豹子跑得太快,他一路追進密林里,后面的人沒跟上,便和他走散了,陛下正派人去尋,卻久久不見蹤影,屬下懇請蕭先生出手”
“知道了。”孟沉霜擱筆起身,“我能進獵場嗎”
“可以屬下可以安排”
“那就走,給我備匹馬,我進去找人。”
返枝山西北林中,老木茂盛,青苔層層,似已有千萬年。
玉復牽著他瘸了腿的棗紅色駿馬,在林下謹慎地穿行,一只金燦燦的豹子眼睛中箭,如今正被駿馬駝在背上。
行營在更南處,玉復一面分辨方向,一面朝前行去。
冷濕的霧氣彌散在林間,日光正在落下。
玉復之前從馬上摔下來,一臉泥濘狼狽。
他不知道自己跑出來了多遠,這地方實在杳無人煙,四野虎嘯猿啼,玉復把長弓挎在肩上,又抽出腰間的鹿鳴劍,警惕著山林間的猛獸。
說什么來什么。
前路草叢間忽然閃過一片斑斕花紋,玉復心神一緊,當即止住腳步。
卻見一只碩大猛虎自草叢中走出,直向著他走來。
玉復握緊了劍,卻不敢擅自拉弓,這老虎步伐平緩,沒有擺出攻擊姿態,但如果他拉了弓,一切就無法預料了。
這猛虎肌肉結實,
皮毛油光水滑,忽在玉復面前三丈停住了腳步,轉眼竟化成了人形
老虎妖
玉復驚得倒退三步,鹿鳴劍抬得更高了。
“這把劍”虎妖的嗓音與虎嘯一般渾厚低沉,“我認得。”
“認得又如何”玉復努力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