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娘道“我才沒她那臭顯擺勁兒,我們把錢攢起來,等攢夠了銀子就給你開間木匠鋪子,再招幾個學徒,那樣三郎就不用像現在這般辛苦。”
宋三郎“無妨,不差這點兒錢。”
“不要了,我才不稀罕她那銀的,等將來辰哥兒出息了給我買金的,”
“好,買金的。”宋三郎應和著把兒子挪到隔間的小床上,熄滅了屋子里的油燈,這才上了床,把秀娘半攬在懷中,手里的團扇繼續搖著,內心一片柔軟安寧。
這輩子,嬌妻稚兒他都有了,稚兒可愛,娘子雖偶爾刁蠻,卻也活潑惹人憐愛,有時看她斤斤計較地拼命把日子過好,也覺感動。
前塵已逝,從此以后他便是宋三郎了。
次日清晨,天剛蒙蒙亮,秀娘便輕手輕腳起了床,宋家妯娌三個輪流做早飯,今日該輪到她了。
秀娘套好外衫先到隔間看了一眼自家小崽子,小崽子睡得四仰八叉,秀娘悶笑了聲,給蓋了蓋小肚子,轉身去了隔壁儲物間兒。
從墻角處的瓦罐兒里摸出個雞蛋來,這可不是公家的財產,是她從娘家拿回來的,煮給兒子吃誰也管不著。忽又想到三郎最近似乎是清減了些,便又多拿出一個。
推開自家屋門兒,一抬眼便瞧見對面兒東廂房的窗戶敞開著,睿哥兒正坐在窗前練字,小身板兒挺得筆直,她娘姜氏手拿戒尺在一旁監督。
秀娘撇撇嘴,她就沒見過這么狠心的娘親,才六歲個娃兒,早上起得比雞還早,白日里也不讓孩子多耍耍,就知道拘在屋子里讀書、讀書、也不怕把個娃讀傻了。
瞧瞧睿哥兒那單薄的小身子骨兒,再瞅瞅自家白白胖胖睡得正香的寶貝兒子,算了,讀書考科舉這么辛苦的事兒還是讓睿哥兒來吧,三郎說得對,他要真是飛黃騰達了,還能不管自家兄弟
秀娘一低頭進了灶房。
灶房一角碼放著整整齊齊的木柴,自家男人是個干活兒的好手,這些木柴竟能砍到長短粗細幾乎全都一般無二,這得砍過多少柴才能到達這種水平呀。
往大鐵鍋里添了大半鍋涼水,淘了一碗米倒進去,很快水就燒滾,秀娘又將大竹箅子放進去,擺了幾個高粱面窩窩頭,其中兩個是白面和高粱面兒摻合著的。
秀娘的外公是個赤腳郎中,曾經同她說過高粱米燥熱,對老年人不好,尤其是便結的老人,秀娘好幾次看到老太太在茅廁里半天不出來,于是便跟老太太說了這事兒。
老太太雖然生活節儉,但確實是有苦自知,便讓秀娘單獨給她蒸白面和高粱面兒摻著的窩窩頭。
秀娘又說睿哥兒和辰哥兒年齡小,腸胃弱。老太太無語,原以為兒媳婦多孝順呢,敢情繞來繞去跟這兒等著她呢。
可憐天下父母心,老太太本來也不是吃獨食的,自然不會虧著自己兩個孫子。
蒸雞蛋的時候,秀娘腦子里閃過宋景睿那瘦得能看見骨頭的小手腕兒,想著要不把辰哥兒的雞蛋分給他點兒現在打好關系,以后沾便宜的時候也有底氣不是。
不過也不能白分給他,正好辰哥兒總吃水煮蛋也膩歪了,不若做成雞蛋羹,這樣的話用公家的香油和鹽,也沒人能說什么。
說弄就弄,秀娘動作利索的把雞蛋磕進粗瓷碗里,攪拌均勻,稍微多加了一點兒水,這樣蒸熟以后會顯得多一些。
弄好雞蛋羹,秀娘又從公家的瓦罐里掏出個雞蛋來,給老太太蒸上。
飯很快做好,秀娘先把給宋三郎吃的雞蛋用涼水沖了沖,擦干后藏進衣服里,又把蒸好的那份雞蛋羹分成兩份兒,一份兒多,一份兒少,不仔細看,看不出來。
不過想到二嫂那火眼金睛勁兒,她還是又勻乎了一下,別好心辦得叫她挑了理去,那可是個得理不饒人的挑刺兒精。
早飯上桌,一大家子圍坐在堂屋飯廳的一張大圓桌子前,宋老太太坐在上首,身著赭石色暗紋綢衫,卻看得出有些年頭兒了,顏色發暗,不過卻不損老太太眉眼間的氣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