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婦忙用衣擺蹭了蹭手,將香瓜從江玉珣手上接過來,塞了幾個到兒子懷中“抱好,別再掉下去。這次幸虧有兩位大人,不然可就麻煩了”
說完,拽著兒子匆匆向兩人鞠了一躬,便要離開。
“等一等,”江玉珣連忙將人攔下,“還有兩個沒拿。”
“這是送給大人們的,自家種的,您拿回去嘗嘗”
聽到娘親的話,小孩一下子癟了嘴“娘親,我也想嘗”
香瓜風靡于貴族之間,可是種瓜的百姓,或許一輩子也舍不得吃一個。
江玉珣停頓片刻,他并沒有將香瓜還給農婦,而是自袖口取出碎銀,塞到了小孩手中“這太不好意思了,就當是我們買的吧。”
農婦被這些碎銀嚇了一跳“大人,這太多了”
緊接著便將錢從兒子手中拿了過來,說什么都要還給江玉珣。
見此情景,莊有梨也反應了過來“呃對拿著便是,江大人月俸豐厚,有的是錢不差這一點。”
“沒錯,”江玉珣隨即點頭,他咬了咬牙笑著對農婦說,“正是如此,這點小錢對我而言,不算什么。”
說完,便迅速拽著莊有梨,快步離開了這里。
“唉大人”農婦愣了一下連忙追趕,“大人等等,等等啊”
然而少年的腳步卻一刻未停,直到農婦的聲音消失不見,方才變緩。
河堤旁的樹林中,有涼風習習吹過。
江玉珣坐在樹下,把香瓜一分為二,與莊有梨分食。
此時香瓜正當季。
輕咬一口,甜滋滋的氣味瞬間溢滿口腔,暑氣似乎也被沖淡了幾分。
可是想到婦人離開時信任又感激的目光,與那間小小的瓜棚。
江玉珣卻忽然覺得手中的香瓜,變得沉重起來。
嘴里也不住泛起了苦。
怡河兩岸百姓,被臨時遷入了附近幾座田莊。
一身玄衣的應長川巡查完河道,也于深夜走進了最大的一座中。
他一邊向內走,一邊借著燈火,拆開了玄印監今天送來的信報。
翻了幾頁后,手指忽然一頓。
月俸豐厚、有的是錢
自己這位侍中,明明早就因罰俸三年而清貧如洗。
方才快速翻閱信報的應長川,忽然停在這一頁,久久沒動。
末了,忍不住笑了起來。
“這點小錢”恐怕讓江玉珣肉痛了許久。
少頃,應長川正打算翻頁,驀地聽到一陣喧鬧聲從一旁傳來。
他頓了頓緩緩合上信報“發生了何事”
“回稟陛下,”守在附近的侍從立刻上前,他單膝跪在地上,一臉緊張地回答道,“剛剛有百姓,在此宣揚巫覡之說。被抓后惱羞成怒,繼而口出狂言”
今天烈日高照,眾人心中不由打起了鼓。
再加上近來本就農忙,遷移至此無疑會誤了農時。
焦慮的情緒,一點點在人群中蔓延。
緊接著,就有不安分的人,趁此機會宣揚起了巫覡之說,與對朝廷和應長川本人的不滿。
侍從的話音剛落,應長川已走到了那人所在的小院外。
“陛下”侍從還想說點什么,便被應長川抬手打斷。
半掩的院門內,身材枯瘦的男人被士兵按倒在地,此時正一邊掙扎一邊大聲叫喊道“我說的哪里有錯當今圣上難道沒有謀朝篡位嗎”
尖厲的聲音,清清楚楚地傳到了每個人耳邊。
聽到這幾個字,跟隨天子一道而來的禁軍,下意識望向他。
不料應長川非但沒生氣,反倒站在原處,好整以暇地順著那扇半掩的院門,朝內看了進去。
“嗚嗚”
院內,士兵將布條塞入了男子口中,但這仍不能阻止咒罵聲傳出。
按照周律所寫,這名男子將被罰往邊塞,服終身苦役。
這對他而言,或許與死沒什么區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