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中不知是誰先開口
“聆天臺的安魂禮要開始了。”
“聽說這次是由大司卜親自主持。”
這些村民家中大多無一人傷亡,更不需要安魂,但是“大司卜”這三個字實在太有分量。
更何況,眾人受巫卜殉祭之說影響半生,哪里是一朝一夕就能改變的
直到現在,仍有許多人背地里覺得,巫覡說的話或許沒錯,怡河之所以會潰,還是因為當初送的祭品不夠
“哐”鐘鳴再響。
“不去了”正在眾人猶豫之時,原本號啕大哭的老婦突然擦干眼淚站了起來,她快步走到了一口鐵鍋旁,“大人們,我來同你們一起添柴燒水。”
另有一人咬牙道,“我也不去了,那巫覡不是說留在家中便好嗎要是真聽他的,我們早死了”
“大水剛退,家里還有這么多事要忙,去看那個熱鬧做什么”
越來越多人向鐵鍋走去,或是添柴或是撈碗熱鬧得不可開交。
到最后,這座小村只剩下不到五分之一人,糾結半晌仍向怡河走去。
巳時,江玉珣騎馬看向河畔。
還未修整的河堤尚是一攤爛泥,祭臺便搭在此處。
安魂儀式已經開始,身著鉛白色法衣的大司卜正站在祭臺上揮舞法器,口中還念念有詞。
河風吹得他法衣翩翩,另有不知從哪里冒出的煙霧,將他環繞。
頭戴面具的巫覡,也半隱于這霧氣之中跳著安魂的儺舞。
百種樂器一起上陣,遠遠望去蔚為壯觀,好似真的能夠撼動天地。
期間還有人不斷向下拋灑果脯,惹得人群哄搶。
能來這里的大多是虔誠的信眾。
鼓樂聲中,終于有百姓忍不住攥緊手心,喃喃自語道“陛下登基后從未大祭玄天,積攢的怒火豈是隨隨便便能夠平復的”
假如皇帝能按聆天臺說的做,怡河或許壓根不會潰堤。
哪里還用我們去田莊折騰一趟
塤聲穿透煙霧,刺向眾人耳畔。
一曲終了,大司卜終于放下法器。
其中一名巫覡也取下面具,走到亡者的家人面前,無比沉痛道“你兒葛寶生已魂歸篙里,他要吾代為轉達,往后莫要再牽掛他了”
跪在他對面的百姓當場號啕大哭。
剩下的人也受此氣氛影響紅了眼眶。
大司卜適時撫須哀嘆了一聲,隨之開口道“你不必”
誰知他半句話沒說完,便被一陣清潤的少年音所打斷“葛寶生”
大司卜下意識回頭,并于瞬間瞪圓了眼睛江玉珣怎么在這里
怡河畔上千人的目光隨之投了過來。
江玉珣笑了一下,忽然縱馬自山坡上疾馳而下。
身后還跟著幾十號玄印監。
見來人是他,其中一名巫覡立刻向前一步,警惕地把司卜擋在了背后“江大人有何貴干”
江玉珣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輕輕歪了歪頭問“巫覡大人在找葛寶生”
“對,”巫覡咬牙說,“他母親托我們尋他的魂魄。”
“這樣啊”江玉珣刻意拖長了尾音,大司卜心中忽然生出一陣不祥的預感。
他莫不是要在這里搞什么事情吧
果不其然
話音落下,少年忽然回頭向背后看去“不必麻煩,人我已經替他母親帶來了。”
說話間,玄印監便將一個滿身泥污的男子推了出來。
遠遠看到母親,男子當即“哇”一聲哭了出來“娘”
前一秒還在給巫覡磕頭的婦人當即起身,跌跌撞撞地走向前來“我兒我兒寶生你怎么在這里”
百姓隨即議論起來,聲音大得壓都壓不住。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