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雖已晚,但田莊內仍有人在搶種夏糧。
江玉珣來時,應長川正站在高處借著月色俯瞰田地。
不等他上前向天子行禮,遠處田地間忽有人眼眸一亮、朝此聚來。
“江公子”
“公子這么晚怎么又到田里來了”
田莊內眾人并不認得應長川,他們一邊上前一邊忍不住好奇地問“公子身邊這位是”
天子衣著簡單深夜到訪,顯然是不想讓太多人知道自己的身份。
江玉珣立刻答道“這位是我的呃,朝中上級。”
“侍中”官位太小,朝堂上隨便抓一個人出來,都能稱得上他的“上級”,因此眾人并未多想。
“這樣啊”
“原來是公子的朋友”
等等,這個可不能亂說啊
“他不是”江玉珣下意識想要解釋,卻見應長川挑眉朝自己看來。
見此情形,他立刻將后面的話咽了出去。
不是朋友還半夜來訪,豈不是更奇怪了
“公子您嘗嘗這個已經洗過了,”說話間,突然有一名婦人從竹籃中取出桃子塞到江玉珣的手中,“這是傍晚才摘的,當時本想讓您嘗,可惜柳管事說您去休息了。”
“對公子您快嘗嘗,味道怎么樣”
前陣子下雨,桃身隨之生出了細細的裂隙,賣相并不怎么好。
大周的達官顯貴們所用蔬果皆是千里挑一,完全看不上這種帶傷的果子。
但江玉珣卻一點也不介意,接過桃后便在眾人期待的注視下咬了一口“清甜滋潤,味道不錯。”
眾人隨即笑了起來。
說著,那婦人竟又從籃中取出一個桃子,看樣子是準備塞到應長川懷里。
江玉珣
“給我吧,我拿著就好。”
他連忙上前替天子接了過來。
月光將幾人的面龐照得格外亮。
他們雖身材清瘦、衣著樸素,但全都面色紅潤、雙目有神。
應長川忽然開口問“你們是江家的家奴”
天子不怒自威,他一開口周圍人皆不由自主地緊張起來。
挎著籃子的婦人連忙搖頭,小心翼翼地回答道“回大人,我們并非家奴,而是江家的傭客。”
她的語氣格外認真,甚至還能聽出幾分自豪之意。
“傭客”不同于“家奴”,雖然同樣依附于田莊,但是并沒有嚴格的隸屬關系,還保留著自由民身份。
說到這里,周圍其他傭客也不由自主地激動了起來“我們本是外郡流民,被拐走成了人牲。原本難逃一死,誰料竟被江公子救回了家”
說完,忍不住轉身輕輕擦了擦眼淚“有江公子和陛下,才有我們今日”
“皇帝”應長川微微蹙眉,“此事與他有何干系”
他的語氣稍顯淡漠,并無幾分特殊的情緒。
不料聽過之后,周圍人竟認真了起來“大人您可不能這樣說,要不是陛下我們也難逃一死。”
“那日江大人說,僅憑他一人之力,也難將我們全部救下。若要感謝的話,也絕不能忘記天子和他一手培養出的玄印監。”
傭客們情緒激動,說著說著眸中還泛起了淚光,句句皆是真情實意。
月光如水,淌過連綿小丘與草木、屋房。
為天地萬物鍍上一層淺淺清輝。
也照亮了江玉珣略微泛紅的耳尖。
應長川頓了幾秒,忽然移開了視線。
“咳咳咳”正在傭客注視下吃桃的江玉珣忍不住咳了起來。
等等,他們怎么什么都說
這一個多月發生了太多事,江玉珣差一點忘記自己當日還講過這樣一番話。
道理雖然沒錯,可是當著應長川的面這么說總覺得有些怪怪的。
江玉珣抬頭看了一眼天色,連忙轉移話題“時間不早了,你們快回去休息吧,明日早晨再來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