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長川是天子,沒有人能令他壓抑自己的喜惡。
假如他真的喜歡自己,為什么又要逗自己小心翼翼猜來猜去,甚至時不時還在他的面前犯個傻
他這是在把自己當做兒時的小貓那樣逗嗎
江玉珣的心中沒來由地生出了幾分古怪情緒。
辰江之水重重地拍打在船艙上。
巨大的樓船也隨著波濤一道搖晃。
原本已經不暈船了的江玉珣,思緒竟然再一次隨著波濤一道起伏昏沉。
應長川緩緩松手,把不知落到哪里去的錦被蓋在了江玉珣的身上。
被江風吹得泛寒的皮膚,一點點回了溫。
就在江玉珣以為應長川打算直接翻篇的這一刻,他忽聽天子輕聲道“因為孤喜歡的人一心家國,且不喜以權壓人。”
所以他才要徐徐圖之。
巨浪派在船艙上生出“嘩啦”一聲重響。
江玉珣不由恍惚了一瞬,他忽然想起這是自己曾經說過的話。
春光穿過樹林,變成金色的碎屑,揚落一地。
月鞘山上一片蓊郁之意。
怡河之水涌過筆直的河道,朝著旭日而去。
山霧彌漫間,唯有仙游宮半隱半現。
那日樓船上,應長川的話無異于將心思挑明。
幸好,他似乎并不著急得到江玉珣的答復。
大周北境因為折柔的白災而嚴陣以待。
每天都有軍報經驛站送至樓船之上。
天子再一次忙碌了起來,江玉珣不由松了一口氣,并借著“回溫”的理由卷著鋪蓋回到了外艙。
他需要時間與空間去搞清楚自己的想法。
古代交通不便,出趟遠門非常費勁。
冬至匆匆離家的江玉珣也沒有想到,自己再回昭都竟已是仲春時節了。
仙游宮,花園。
樹木還凝著晨露,耳邊盡是鳥鳴。
這幾年戰火暫歇,但大周仍舊忙碌。
立朝時來不及做的改革,在此時通通被提上了議程。
偌大的仙游宮內,竟然連一個閑人都沒有。
忙了大半天的莊岳一邊飯后散步消食,一邊與好久不見的江玉珣說“到了春天就要開始準備征收夏稅了,但今年陛下打算換種稅法。現在整個安河殿都忙亂成一鍋粥了”
話音落下,他忍不住伸了一個懶腰。
“安河殿”坐落于仙游宮東南側,是
治粟內史莊岳及手下日常工作的地方。
一般來說,春、冬兩季他們都比較清閑,唯獨今年忙得不可開交,眾人莫不怨聲載道。
江玉珣跟著輕輕地點了點頭,他余光看到一貫精神的莊岳臉上都出現了兩個大大的黑眼圈,簡直疲憊至極。
“如今大周的稅率已經從十五稅一降低到了二十稅一,在史上都是絕無僅有之事。依我看,這已經非常寬松。也不知陛下為何要改”
莊岳臉上有一道長長的刀疤,一看便是五大三粗之人。
但是他自軍中時便掌管糧餉,對錢、稅一道很有經驗。
江玉珣前幾日同莊有梨閑聊時得知,不只莊岳,他下屬的主掌糧食存儲的“太倉”,還有主管物價的“平準”都不大理解應長川為什么要更改賦稅制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