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旁的人還在唉聲嘆氣,江玉珣的腳步不由一頓“古今天下,稅柄不過稅人、稅田、稅商三種,若是往后一直減免田稅,那么一旦遇到需要錢的時候,朝廷就得從另外兩項上下手了。”
“的確是。”莊岳猶豫著點頭。
大周的稅制同樣承襲前朝。
除了田稅以外,還有針對成年人的“算賦”以及兒童的“口賦”,等種種“人頭稅”。
只不過天子這些年一直沒有下令征收罷了。
莊岳生長于前朝,早就習慣了這些亂七八糟的人頭稅的存在,因此并沒有覺得這有何不對“以人頭計稅更加簡單,用起來也沒什么大問題。”
他的語氣頗為理所應當。
看出莊岳的疑惑,江玉珣忽然轉身搖頭道“但是這對普通百姓與豪強地主而言并不公平,萬一后世朝廷開始征收此稅,那么勢必會出現大批交不起錢的百姓。”
說白了大周如今安然無恙,靠的就是應長川不征人頭重稅。
但此事實在是太過依賴統治者的“良心”,在江玉珣來那才是世上最靠不住的東西
只要稅制一天不變,那么危機便一日不除。
“真到了那個地步,他們要不然投奔大戶,要不然就會成為流民,”江玉珣的聲音回蕩在空曠的花園中,聽上去頗為沉重,“長此以往必將動搖國之根基。”
他所言并非危言聳聽歷史上緊隨大周之后的兩個朝代的滅亡,都或多或少與稅法有關。
江玉珣越說語氣越嚴肅,最后竟嚇到了莊岳。
對面的人不由一愣“你你容我再想想。”
中午休息的時間不長,原本還在與江玉珣閑話家常的莊岳瞬間安靜了下來,并于心中默默計算了起來。
江玉珣也不再多說,而是與莊岳一道緩步向流云殿而去。
論起財稅,莊岳以及他手下的任何一個人都比自己專業。
但生長于這個時代的他們,卻很難察覺出稅法隱藏的巨大問題。
想到這里江玉珣忽然意識到和莊岳等人一樣,應長川同樣不知道后世歷史。
可他竟然敏銳地意識到了這背后的危機。
這么看來應長川除了會打仗以外,還是很有大局觀的。
除此之外,情緒似乎也要穩定一些
“賢侄,賢侄”不知何時,莊岳忽然停下腳步在江玉珣的面前揮起了手,“想什么呢怎么跑神了我方才說再過幾日便是你伯母的生日,想從你這里預訂些好酒呢”
同時一臉疑惑的向江玉珣看了過去。
“嗯”江玉珣愣了一下,習慣了說真話的他不自覺道,“我剛剛想起了陛下。”
話音還沒落下他便不由一驚,并差點咬到了舌頭。
這是可以說的嗎
江玉珣趕忙清了清嗓子道“您放心吧,此事我已經記下來了,過幾日便直接叫人將酒送到府上。”
“這就好,這就好”萬幸莊岳最近忙得不可開交,還沒有意識到江玉珣的話有什么不對,他不由撫須笑道,“身為臣子的,凡事多想天子是好事。”
接著便毫不吝嗇地夸獎起了江玉珣來。
而越聽江玉珣便越是心虛。
若是放在往常的話他定心無旁騖,但是最近除了朝政外,他的心中卻多了許多亂七八糟的念頭。
比如說,江玉珣從前壓根不會考慮應長川的“情緒”究竟如何。
開玩笑雷霆雨露均是天恩。
有哪個當大臣的有心思在意皇帝的情緒
怡河兩岸草長鶯飛,到了一年之中最好的季節。
但是北地的風雪剛剛過去,一切尚未復蘇。
這場“白災”對折柔的影響比江玉珣原想的還要大。
折柔的元氣大傷,一時間自顧不暇竟也無力劫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