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這念頭一起便很快又被他摁下。
面上的水珠順著眉角滑出一道又一道的水痕,落入脖頸處,他長臂一伸取過水盆一旁的軟巾拭臉,盡量讓自己忘了那方帕子,心頭默念道,“不過是個帕子,丟了也就丟了。”
許是歸家心切,明明護送他歸城的人馬走的也不算慢,可是他仍覺著時光漫長,總也見不到北境的城池真目。
好不容易捱到歸城,只見為了迎接崔枕安,城樓之外排兵布陣,城樓之上眾兵號角鳴起,擂鼓聲震天。
隨著北境城門大開,一行兵馬緩緩入城,隔著馬車窗紗,隱隱見得軍隊所到之處,百姓退避兩側,皆跪接相迎。
百姓不識得這位世子,可市井之中始終存有關于他的傳言。
坊間皆傳,這位世子當初是為了北境百姓安定才自愿上京為質,經年口耳相傳間,北境百姓對這位世子萌生了一種敬意。
隔著朧窗向外看去,城中一物一景似與昔年他離開時相差不大,隨著步城深入,關于少時他在北境的記憶緩緩涌上心頭。
七年,他離家整整七年了,激蕩之情自是溢于言表。
所有人都以為他會一去不返,所有人都以為他或是會英年死在京城,然,他還是好端端的回來了,仿似這世上再沒有哪處能困得住他
在暗哨送了消息到北境王府的時候,王府上下早已齊備兵馬,只為等待崔枕安歸來。
梁志乘在高頭大馬之上,直到遙遙見了等在府門正前的北境王之后才翻身下馬,一路牽馬而行,到了府門的抱鼓石前才對望眼欲穿的北境王道“王爺,世子平安歸來了”
崔枕安迫不及待掀了馬車竹簾,步態輕盈躍下馬車,一眼便望見高階之上的父親,他大步奔行過去,北境王由人攙扶著同時下階相迎。
“父王,兒歸來了”崔枕安跪在北境王面前。父子相見,自是感涕,崔枕安本就是北境王的老來子,多年未見,北境王照比幾年前蒼老了許多。
盡管歡喜,可身為藩王不得不在百姓面前保持威儀,可掩不住唇抖,他終是顫著手將崔枕安扶起。
北境王身量不低,彼時崔枕安離家時便與他身量相差不離,而今幾年過去,足比他高出快一頭,二人面對面離得相近,北境王也需仰頭看他。
粗略打量崔枕安,見他雖看起來風仆卻很是健朗,忙點頭連道“好,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聲線打顫,眼有溫熱。
“吾兒歸來,本王已命人去準備宴席,今日咱們王府上下把盞痛飲”
話落,北境王喜的仰天寬笑,隨而扶了崔枕安的腕子步入王府高階之上。
相迎的人群之中,亦是有人歡喜有人憂。
入了王府第一件事,崔枕安便是沐浴梳洗,換下一身舊袍,著一身華裳。
松散的長發高挽,以玉冠冠之,著一身錦云織紫的玄青色寬袍,腳踏如意鏤銀軟靴,漫身復畢,松然貴氣加身,世子無雙。
這般華貴軒昂的世子歸來,惹得王府眾人不禁亮目,誰能想到這謫仙似的人,前不久還是在京城受盡蹉跎的質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