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間女子無一不見著漂亮東西歡喜的,姜芙亦是。尚衣局匠人的手藝她早有耳聞,曾經宮里有娘娘也曾賞賜過,不過沈家那兩位姐姐連姜芙的也半路截去了,她雖不言,可每每想起也算是一件憾事,而今得見,感嘆匠人出手之物當真精妙。再配上鐘元的一手丹青,相得益彰,沒有比這再好的了。
“真好看。”姜芙將發簪拿在日頭下把玩,指腹沿著精細的輪廓輕撫,最后終是忍不住將發上的素銀發簪取下,將這支玉蘭簪插上。
可手邊沒銅鏡,別在發髻上總是歪扭,鐘元實再看不過眼,起身接過那簪又好生替她攏了頭發。
坐在小榻上的姜芙一抬眼便是鐘元衣衫上的花紋,自己有些蓬亂的長發在他手間很是聽話,光自背后打進來,鋪在地面上,正照見他們兩個人的影,此刻鐘元也覺出不對來。
他眸色微變,手上縷發的動作變緩卻未停。
他垂眼瞧看著姜芙的發頂,她的長睫,她巧而挺的鼻梁,心上的隱痛又起,他時而會假設,若他當年沒走那一步,若還是一個完好無缺的男人,他在姜芙心中有沒有同當年的崔枕安有可爭之斗。
假設無非就是假設罷了,永遠不可能成為現實。他沒有能力改變過去,卻還有機會讓未來越來越好。
鐘元手力溫柔,重新將姜芙的發髻盤好,最后將那玉蘭簪插到發上,群青搭配不易,可唯有她的膚色能將這顏色配的剔透別致。
“好了。”鐘元后退,自妝臺上取了銅鏡塞到姜芙手上,而他此刻自己的指尖上仍殘留著姜芙頭上的發香。
接過銅鏡細細端詳,姜芙搖頭晃腦,難得
笑的很俏皮,“真好看,這玉蘭簪好看,你盤的發也好看。”
見姜芙欣喜鐘元的唇角也不覺跟著勾起,他就在一旁靜靜瞧著。其實方才盤發時有那么一剎的恍惚,他好似在為他心愛的妻子盤發梳妝。
待意味一過,鐘元又猛然回過神來,美好雖短,但他已然知足。
“時候不早了,我該回去了。”望了一眼窗外天色,殘存的日光怕是也很快就沒了。
姜芙不敢耽擱他,放下銅鏡自腳踏上站起,“那我送你。”
鐘元抿嘴笑笑,并未拒絕。
一路送到大門口,鐘元便不再讓她多行了,轉身止步,“你快回吧,這天色感覺不對,似要下雨,院子里曬的藥材別忘了收。”
“好,我知道了。”姜芙乖巧應下。
他將一應都叮囑了幾回這才扭身上路,不過走出好遠,鐘元終是未忍住回頭望去,竟見著姜芙仍未回,一直在目送他。
許是未料到他會突然回身,姜芙明明怔了一下,很快便又笑著同他擺臂揮手。鐘元難得笑的比蜜甜。
不過就在他轉身之后,姜芙面上原本的笑意又立即消散,被一抹化不開的愁緒所替代,先前的那個夢,終是讓她心有余悸。
鐘元預料的不差,他前腳回宮后腳便下了大雨,換了衣衫回到御藥房時,有幾位醫官使正聚在一起探討病癥。
其中一位陳醫官見他歸來,忙同他招呼道“鐘元你可回來了,你過來瞧瞧這脈案。”
一口溫茶尚未來得急送入口中,鐘元便走上前去接過陳醫官手中的脈案,粗略一遍,他眉尾稍提,又往后翻動兩頁才道“這是太子殿下的脈案”
“是啊,今日你不在的時候,太子府來人傳我去給太子殿下瞧病,我稍診了下,似胸痹卻又不大像,好似陳年舊疾,病因成迷。聽太子殿下身邊的人說,這毛病許多年不曾犯過了,我覺著脈象頗為古怪,倒一時說不透,為了止疼,只能先按厥心痛癥下藥,以做緩釋。”
捏著脈案的指尖兒稍稍用力,鐘元此刻已是極力克制了自己的情緒以免讓旁人瞧出端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