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柳一擺手,姜芙忙上前。
“鐘元我來了”雙手各握一只牢柱,借力蹲身下來,頭盡力前探試圖離他近些。
牢中空曠回音大,乍一出聲傳出去好遠,卻不清。
一直閉著眼的鐘元隱隱聽到了姜芙的聲音,猛然睜眼,果真見她。
“姜芙”鐘元猛側過身挪移到她的近前,因身上的傷不容忽動太猛,隱痛傳來,使得他面目一猙。
“你好些了嗎”牢中光線昏暗,即便離得相近也很難使人瞧得仔細。
“我沒事,”強自唇角扯出一抹笑,臉上傷口牽扯起來也疼,“他可傷你了”
“沒有。”姜芙搖頭,“這兩日他沒理我。”
她有意隱了方才在端云殿的那件事,不想讓鐘元添上無謂的擔憂。
這回她來也不是為著同鐘元細拉家常的,她扭過頭去朝方柳道“我想單獨同他說說話。”
來時崔枕安就吩咐過,注意這兩個人言行,方柳不敢懈怠,想也沒想一口回絕“這不成。”
“我只同他說幾句,我出來時你們明明都驗過了,我身上什么都沒有。”即使讓她來見,崔枕安亦讓宮婢將姜芙身上搜了個遍,連耳墜都摘了。
鐘元使的是異路,難保姜芙同他學壞。
就怕萬一。
相比較仇楊一板一眼,偶爾方柳也會生出些側隱之心,斟酌片刻,他雖然仍不肯遠走,卻也還是朝后退了幾步。
“姜芙,你來得正好,我還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鐘元講話聲不落地,幾乎僅用氣音。
時辰不容過多耽擱,姜芙余光見方柳離得幾步遠,她亦將聲線壓低,“之前那黑丸方子你告訴我,我想法子救你出去。”
曾因鐘元親配的黑丸使得姜芙得以瞞天過海撿回一條命,她盼著這回鐘元也可以。
哪知聽后他也只是一笑搖頭,“這次和之前不一樣,沒用的。”
這是崔枕安眼皮子底下的暗牢,是高墻廣筑的太子府,不似前朝那蓬亂隨處有空子可鉆的禁宮內。且那黑丸是祖上傳下來異路方子,用的皆是毒草,用量稍有不衡便會使人致命。他并非怕死,只是不想讓姜芙再摻到他這件事里。
“怎么沒用,沒用也得試試。”鐘元曾為救她用盡全力,她對鐘元亦該如是。
“我活不成的,”自打他將匕首對準崔枕安的那一天起,就已注定了這個結局,“可你得好好活著,你得幫我”
聽此言,姜芙還以為他想通了,忙
將頭又朝前湊了湊,“你說”
“這個你拿著,”
他探出手,將一小縷斷發塞到姜芙掌心,額頭抵在牢柱上,目光悠深且遠,緩緩道來,“其實我本名不叫鐘元,我叫許嵐灃,意為山嵐頂翠、灃水綿長”
“祖上世代行醫,我爹繼承了祖父的衣缽,是北境的大官醫”他沒有就此說下去,反而話峰一轉,“在北境有一個地方叫灃州,灃州境南有一處千靈鎮,鎮上有一顆千年銀杏樹,我父母的墳就在那”
“我已不是完人,沒臉再去見雙親,你拿這縷頭發就當是我,送到他們的墳前,也就當送我回家了。”
傷重使得他講話斷斷續續也算說明了全意。
姜芙聽得出,他這便是在向自己托付身后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