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芙不愿意多留,在方柳入門后貼了個邊便離開了長殿,崔枕安的目光始終隨在她身上,直到人影消失。
“怎么了。”他斂回目光后才問方柳。
方柳窺著崔枕安的神色,倒也瞧不出喜怒,且小心翼翼道“先前派到京郊宅院里的人已經回來了,在那宅院里搜了些東西出來。”
邊說著,邊將手里的布包打開,里面躺著幾本醫術的手抄本,最上面一冊方柳特意取出奉到崔枕安面前,“屬下命御藥房的醫官使細細辨認了一些,其他到沒旁的,不過是手抄方子一類,只有這本有些特別,是針法,且與尋常醫書中所記針法不同,后面還記著一些古怪方子,多記錄毒花毒草,讀起來倒是詭異。”
“還有這個,這是屬下在御藥房尋到的鐘元開方子的記錄,通過這上面的字跡來看,這些手抄本應是出自他手。”
東西拿在崔枕安手中細細翻看,果真手抄本上面的字跡與藥方上的筆跡一樣,筆峰似清溪順流,卻清楚整潔。
“這樣的人天下何處不能謀生,何故非要入宮為宦”一頁頁翻過去,崔枕安心頭疑惑又起,他能做出一顆致人假死的黑丸將姜芙救出牢獄,這般能耐世間又有幾人,只怕整個御藥房都尋不到可以與之比肩之人。
顯然,他這一身本事也不可能是在入宮后學的。
“方柳,”崔枕安眉頭緊緊皺起,手指一下一下點在手抄本上,“他這手法,倒是讓我隱隱約約記起個人。”
“難道太子說的是北境大官醫許定年”方柳年長崔枕安五歲,從前在北境也曾聽聞過許定年的大名。
這答案正中崔枕安心口上,他將醫冊合上捏在手里,隨而站起身來,“許家當初可留了后人”
“當初許家犯上,幾乎滿門抄斬,不滿十四的男丁被充軍流放,許定年之子也在其中。”
越往下說方柳的眼珠子睜得越大,鐘元的真實身份呼之欲出。
“怪不得。”恍然沉嘆一聲,崔枕安踱步到窗前,垂眸望著手里的醫冊,若鐘元與許定年之子當真是一個人,那么一切便都說得通了。
雖幾近夏末時節,可京城不比北境,仍熱得發悶。暗牢中雖涼卻濕,汗水
與潮意凝在一處,時而殺得傷口疼。
自那日被人拖進來,除了每日飯食便再沒人理他,也再沒用刑,這兩天鐘元得緩,精神照比先前好了許多。
只是牢中暗黑,若無人開窗便不曉白天黑夜,他已然分不清最后一次見姜芙是兩天前還是一天前,仿若過了很久很久。
坐在墻邊打盹,忽而聽見有聲響自遠處傳來,腳步聲越來越近,鐘元將眼睜開一條縫隙,自知時辰到了。
崔枕安終是要命人解決掉他。
正過身盤膝正坐暗牢正中,從容相迎。
一抹燈火光亮逐漸顯在牢門之前,昏花朦朧,卻足矣在狹窄的暗牢之中照亮大半個人身。
“鐘元,太子殿下來了。”自門外朝里瞧,瞧不太清鐘元的表情,方柳將燈朝里提了提,才隱隱得見鐘元臉色。
鐘元不言不語,只緩緩提目,正對上牢外立著的那人的一雙眼,一人眸線相撞,一高一低,鐘元絲毫不懼。
“太子殿下竟還親自來送我。”這兩日稍緩,鐘元不再像之前那樣連說話都只能用氣音。
“我是應該叫你鐘元呢,還是應該叫你許嵐灃”崔枕安長身而立,霜白的面色被燈火添上一層柔和,高挺的鼻梁陰影投在臉上,將整張臉分出明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