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下子便懂了母親的用心。
“這些父皇都知道嗎”
“怎么可能讓他知道,”小鄭后搖頭,“也正因要保這個秘密,所以才有了后來的事。”
不等小鄭后接著往下講,崔枕安立即警覺,“此事是不是和舅舅也脫不得干系”
“其實你舅舅本意也不是害你,”小鄭后愛親護家,在她眼中,家人做什么總是有緣由的,“崔氏子嗣單薄,北境眾臣便有人對此勸諫,你父皇便選了許定年的妹妹入府為側妃,許氏通醫術,不久后便覺著皇上飲食不對,便暗自查去,可彼時世子府到處都是姐姐的眼珠子,哪容得許氏查下去”
“加上當時你那不成器的舅舅在官醫奉院任職,他一早便與許定年不對付,便想出了個餿主意,將你的飲食中也下些微毒,到時找許定年來看,借機嫁禍給他,給他扣上個謀害王孫的罪名。這樣兩全齊美,既除了對頭,又掃清了障礙”
“誰知你那醫理不通的舅舅藥用得過量,險些害了你”
一想到這些,小鄭后便覺著揪心無比,昔日崔枕安中毒,險些丟了命,那小小的年紀,就因得大人的爭斗在鬼門關走了一圈兒,最后命雖是險險保住了,卻也留了終身的病根兒。
窗外雨聲由大轉小,卻始終未停,崔枕安聽了,卻似擂鼓聲陣陣。
緣起緣滅,竟能如此
在他的記憶中,母親嚴厲、冷硬,做事手腕的確會狠些,竟不知能夠如此
誰若不能讓她如意,那便魚死網破。
哪怕,連自己也搭上。
崔枕安忽然一下笑出聲來,稍用些力,整個身上的筋骨都扯著疼。
這一笑讓人脊背發涼,小鄭后紅著眼看向他,“枕安”
越是喚他,他笑聲便越大,眼尾微紅,眼中哪有笑意,“所以,母后你這么多年都在替他們保守這個秘密嗎”
“你日日理佛是為了替他們贖罪嗎”又是兩聲狂笑,“怪不得,怪不得,我母親果然不一般”
“枕安,你別這樣,當年你父皇大發雷霆,以為你被傷,一怒之下就斬了許定年全家,錯已經鑄成,不是他們死亡的便是鄭氏,這原本就是個死局”
崔枕安此刻什么都聽不進去,他重重朝后仰去,躺在榻上凝著帳頂。
重擊一個接著一個。
他早懷疑許氏一案有問題,想了千百種可能,竟沒想到會是這個結局。
為了斗贏,母親不惜以他為弩。
這所謂的愛,這便是愛嗎這真的是愛嗎
終在此刻,崔枕安有了一種千瘡百孔的感覺。
身上的傷,加上舊疾的痛因著他情緒突然暴動而一齊涌起,他的呼吸越發急促,全身無一處是完好的。
可就在這刻,竟然覺著無比的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