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那人的聲音再也聽不見,路行舟才聽到身后的抽泣之音,他扭身過來,見著棠意正無助的站在那里抹眼淚。
“沒事了,不知他是哪家的浪蕩子,素日借了家中的勢,又喝了幾兩酒便如此。”這樣的人不在少數,從前北境就有不少這種世家子弟,路行舟見怪不怪,“只是他方才說你打他可有此事”
棠意抬眼,淚珠子濕了臉頰,燈火晃耀下時而閃動,“我”
她珠唇輕啟,吞吞吐吐似有什么難言之隱,“我本想著給你送些解酒藥來,在前面園子里徘徊不敢近前,誰知那人不知從哪里冒出來,要拉我去陪他飲酒”
“拉扯間我便跑開,亂中許是無意打了他一下”
說著,她眼淚掉的更兇了,似受了天大的委屈。
這種事從前路行舟并不少見,她只說個開頭,便能想到全局,一想到方才她如受驚的小兔沖過來,那股無助感,讓他心生不忍。
“你怎么還給我送解酒藥。”
談到此,哭成淚人的女子怯生生抬眼,眼中清澈,與他先前所見過的任何女子皆不一樣,“我只是無意聽說,路公子你胃不好,喝多了酒會胃疼,我便熬了解酒緩胃的湯藥,本想著給你送來”
“那藥,被方才那人打翻了”她一副惹人生憐的模樣,兩個人燈下對視,路行舟的目光起了探究。
在他眼中,于情于理,都輪不到棠意給他來送解酒藥,屬實讓他意外。
“路公子我沒有旁的意思,我只是我只是想感謝你那日救我性命,”她似生怕路行舟誤會自己有旁的心思,連連擺手解釋,“我自知身份,我也沒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東西來報答你”
越辯越黑,越講越亂。
看起來蠢蠢的可愛。
路行舟釋然一笑,溫意掛眼,忙寬慰,“你說什么呢,我根本沒那么想,什么身份不身份的,別將自己看低了。”
雖是世家子,可他從不將身份貴賤與否當成看人標準。
棠意是瘦馬不錯,卻也代表不了什么。
相處的這段時日見她總是縮手縮腳的,一副生怕別人嫌棄的可憐相,他瞧在眼中心里也不是滋味。
“真是可惜了那碗解酒湯,我方才多飲了幾杯,這會兒胃還真有些不舒服。你若不介意,再幫我熬一回吧。”
原本還掉眼淚的人聽路行舟這般講,眼皮窒住,先是錯愕,繼而彎起眸子破涕為笑,不講話,只用力點了兩下頭。
“走吧。”路行舟自侍衛手中提過一盞燈,兩個人一前一后離開。
那抹細微難見的燈火撐著他們走到了暗處,無人處,行在身后的女子擦了眼淚,瞧看眼前人的后腦,露出了抹狡笑。
“路家公子,倒是單純。”棠意心念。
她好像正似一個拉緊弓弦的獵人,正等著路行舟一步一步踏入她的陷阱。
臨州此行,看似一切尋常,殊不知風波已然暗暗傳至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