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充耳不聞,顧不得傷重,命人牽來一匹快馬,翻身一躍騎馬飛奔出府衙之外。
今天的風尤其大,吹得軒窗咣咣作響,鐘元覺輕,稍有響動便睡不著,輾轉幾回,終被那風聲擾得失眠,只能翻身下地,才一站起身來,便聽軒窗一陣巨響,風將其吹開,疾風灌入房內,翻動案上書頁,而后撲到他的身上,帳幔亦被吹得翻飛。
才想要去關窗,便見著房門亦開,不過不是風吹的,而是有一個人影立在門前。
鐘元自打被崔枕安從那暗牢中挪出來,便一直住在太子府偏院的樓閣之中,平日鮮有人來,他亦出不去,像今日這般夜半有人闖入還是頭一回。
不過很快他便認出來人,竟是路行舟。
他衣衫襤褸,身上破爛不堪,怎么瞧都不像平日那個意氣風發干凈爽朗的路家大公子。
崔枕安不是什么正常人,他的朋友更強不到哪去,鐘元不懼不畏正站在原處,等著他的花樣發散。
事到如今,他反而什么樣的搓磨都不怕了。
思由此,連身板都跟著挺直了幾分。
那人朝前行了兩步,雙目直勾勾的望著鐘元,神情復雜,“你得隨我走一趟。”
“去哪兒”
“山鳴關。”先前路行舟從崔枕安口中聽過關于鐘元的事,他對此人看法很復雜,做為崔枕安的親友,他自是凡事會站在崔枕安的立場考慮,但平心而論,鐘元此人實著讓他敬佩,也不免為他感到惋惜。
若是這世上還有一人或能救得崔枕安的性命,怕唯有鐘元。
可是這個念頭一起,連他都覺著好笑,鐘元一早就是奔著崔枕安的命來的,怕是恨不得他下地獄入黃泉,如何能救他。
“太子傷重,危在旦夕,求你去救他”這種話路行舟都講不出口。
鐘元更是怔住,愣在原處連眼皮也不眨一下,颶風吹得門框咣當重響,路行舟又道“我知道我說這些很荒唐,但是我真沒旁的法子了。”
“他發生什么事了”事情太過突然,鐘元一時還沒轉過彎來,那之前還趾高氣揚的太子殿下,怎的輪落到這般田地。
“我們在山鳴關外遇襲,他所乘的馬車掉落山下”他避開姜芙的事不講,“現在人事不省,兇多吉少。”
聽得出路行舟語氣中的迫切,鐘元靜默片刻,長身立于月影之下,“你覺得我會去嗎”
他自流放之地一路入京,不惜殘害自己的身體,就是為了要崔枕安的性命,就是為了毀了他崔氏的一切,若現在路行舟所言都是真的,鐘元應當感念天地。
這是他一直盼的結局。
崔枕安死,崔氏江山就此覆滅,以祭許氏家族。
素來話頭落不到地上的人第
一次有了一種欲言無嘴之感。
鐘元命運多舛,一路經歷了非常人所受的折磨,他路行舟沒資格來求勸,無論是站于誰的立場。
可他還是站在這里,說這樣的話,路行舟覺著自己無比羞愧,身上的傷處因一路騎乘顛簸再次繃裂出血,鉆心的骨疼襲來,他有一條胳膊幾乎像被砍掉了一般,只懸在身側動也不得動一下,“對不住”
話音落,他雙膝一彎噗通一聲跪了下來,“我知道我沒資格說這些,我也知道你身負冤屈雖許氏非崔枕安所誅殺,卻也與他脫不了干系,你氣恨皆是應當,我若是你,也會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