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行舟閉上眼,長吐一絲濁氣,心想著,若這次崔枕安挺不過來,京中怕是要變天。
棠意別過眼,趁此機遇,手再次伸向水盆之中擰干了巾帕,而后拉過路行舟的手掌,輕輕為他擦拭。
溫軟的指尖兒正撫過他的掌心,巾帕染水,所過之處一片清涼,他的心上似也跟著被輕撫了一下。
慢慢撩開眼皮,正與那一雙溫柔的眸子對上。
突如其來的對視讓棠意羞紅了臉,頓將頭埋下,耳根卻也跟著紅了。
“跟著我經了這一場,對不住”路行舟正瞧見她脖頸處被樹枝劃傷的幾道印痕,原本明亮的雪肌之上添了彩,于心不忍,對棠意十分歉然。
她很需要現在路行舟的歉意,他的歉意越濃重,日后便再離不開她,便有可能帶她入府。
他只以為自己是個嬌養未經事世的瘦馬,殊不知這么些年刀光血影她什么沒見過。這些小傷小痛不過是點綴罷了,連她皮毛都傷不得。
“你別同我說這樣的話,”棠意手指下移,輕輕握住他的食指,“我知道你是個好人,有一顆慈心。照顧你也好,跟著你也好,我都是心甘情愿的。”
“我知道我不配,但是在你沒回京之前,就讓我照顧你吧,往后再想起來,這段時日就當我美夢一場,足夠了。”
話音落,她終是逼著自己落下淚來,那滾燙的淚恰好不好落在路行舟的掌中,將人和心都砸的不輕。
緊接著棠意站起身來,擦了一把淚,似在此處無地自容一般,哭著跑出去了。
任憑路行舟如何喚,她亦不回頭。
掌中還濕著,路行舟抬掌望著方才棠意的那顆淚珠子,百般憂思。
晨曦過眼,秋陽高起。
眾人在門外守了不知幾日。
崔枕安不脫險,無一人敢離開。
京中派了兵馬前來,以防生變,無人敢聲張。
鐘元一來,此地的十幾個郎中便成了副手,煎藥、燒水、配方、溫敷一切聽由鐘元所指,無一人敢廢話。
眾人皆用了混身解數,可人事不省的崔枕安,仍舊像個死人一樣,躺在那里一動不動,連眼也不曾眨一下,氣若游絲,時有時無。
路行舟強忍著滿身的傷痛過來時,正見了鐘元直身坐于榻前,眉目緊收,雙拳各放在膝上,緊捏成拳,額上布著一層汗珠子。
他素來情緒平正,喜怒不形于色,可這樣的天氣,能讓他眉緊眼收成這樣,足可見此事難成。
一側攙扶著路行舟的護衛見此狀,心下生疑,不由在路行舟耳畔說起小話來,“公子,此人可信嗎會不會借機暗害”
在路行舟心中,鐘元是個
坦蕩的君子,絕非尋常小人,崔枕安身有舊疾,自那么高的崖上跌落下來,九死一生,他若想現在置崔枕安于死地,大可放手什么都不管,何故來此跑一趟
一聽旁人這般揣度,路行舟臉即時暗了下來,目色怒而轉到一旁多嘴的護衛上,“小人之心。”
“滾”
怕擾室內人,路行舟壓低了嗓子破罵了一聲。那護衛后悔多言,惶恐退下。
路行舟勉強扶著門框入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