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鐘元目光如炬,望在崔枕安面上,他只要稍一動心思,崔枕安便可一命嗚呼,接下來的一切都會照著他原本的設想而發展。
膝上的拳頭緊了又松松了又緊,內中掙扎幾次,終還是未下得了手。
直到一道陰影罩在鐘元眼前,他才回過神來,側目一望,正見著一身狼狽的路行舟,搖搖晃晃站行不穩。
熬了近乎兩夜,崔枕安眼中布滿葉脈一樣的紅絲,一如他對崔枕安綿生不絕的恨意。
路行舟吞了下口水,猶豫片刻干涸的唇才微啟,“他如何了”
別過眼,鐘元再次將目光落在崔枕安臉上,語氣平然,“該做的我都已經做了,能不能活過來,看他造化,今夜若醒算他命大,反之,我也無力回天。”
一切交給命運,這是鐘元最后的仁慈。
“多謝。”路行舟施禮道。
鐘元自椅上站起身,不再正視任何人,“你不必謝我,救他并非出自我本意。”
挪椅的聲響將榻上夢中游離的人拉扯了回來,蓋在眼上的睫毛也跟著顫抖一下。
崔枕安好似隱隱聽到什么聲音,唇角微動兩下,現在好似什么都記不起,唯獨那個名字。
灃州長街正是好時節,街上人來人往,食攤上的煙火氣飄香四溢。
小食攤對面的客棧中,小二急急忙忙從二樓跑下來,見著他這般莽撞,正在扒拉算盤珠子的掌柜忍不住抬眼罵了一聲“毛手毛腳的干什么呢”
“掌柜,”小二指著二樓處說道,“二樓有個客人兩天都沒出房了,不吃也不喝,我去敲門也沒人應。”
“當真”掌柜手里的活計停下。
小二點頭道“前兩日還好好的,這幾天都沒見著人影,也沒見著出門,不會是出了事兒死在里頭了吧”
話說的難聽,卻正中了掌柜下懷,開店做生意什么事兒都遇得上,若真出了個病災,當真晦氣,不敢耽擱,“是男客還是女客”
“女客,年紀不大,一個姑娘。“
“叫上你嬸子,隨我一同上樓去。”
小二應了一聲,跑到后廚去喚老板娘。
三人齊齊上樓,掌柜先是敲了敲房門,“姑娘,你在屋里嗎”
里面沒有回應。
掌柜緊接著加大了手上的力道,重叩兩聲“姑娘”
聲響傳來,床上的人免強睜了睜眼,卻無力回應。
“可別出了什么事兒,快撞門進去吧”老板娘說道。
小二不敢再耽擱,走得稍遠了些,助跑兩步,以身側肩重力撞在門上。
門聲響動,終在撞到第三下之后,門閂自中間斷開,小二力道沒收緊,沖進房內,險些摔了臉。
念及里面是個姑娘家,老板娘緊接著沖了進來,直奔榻上,見著姜芙正和衣躺在床上,臉色蒼白唇色一點血色也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