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錠銀子可不輕,數量太大,老板娘一進不敢接,只推了手道“用不了這么多的。”
“我可能還要在這里養上兩日,這些你先拿去用,就當是為我買藥的,多不必退,少了我再補”
身上半分氣力也無,見她不收,只能將銀子擱在床邊。
“足夠了的,用不了幾個銀錢,”老板娘見她難受得緊,也不好再啰嗦,只將銀子拿在手里,“這樣,你安心住著,我日日讓郎中給你來瞧病,再幫你煎藥,你這些錢到時候定是用不了的,待你好了,我再重新幫你將賬算好。”
“還要勞煩嬸子幫我去醫館買一套銀針”
自那崖上跌落,連鐘元送給她的發簪也跟著一齊丟了,那一直陪著她的東西,說沒就沒了,連尋也尋不見了。
“好,我記下了,明日醫館開門一我早就去。”老板娘站起身來,“我去讓人給你煮些粥來喝,病了這幾天你定沒吃什么東西。”
“多謝。”姜芙閉上眼,身子如一縷煙,再次滑倒在床榻之上。
“讓我死了吧”她似一灘爛泥躺在床上,頭疼的快要炸開,輕聲喃喃,“就此死了也好”
店中有個病人,還是個姑娘家,老板娘心善,倒不是全為了銀子才照顧姜芙。
這兩日的花銷都一一記好,想著待她病好時將銀錢細細算了再退給她。
得虧了身邊有個人照應著,姜芙身子也沒那么病弱,待燒退了之后,將養上兩日也便無礙了。
灃州這一趟雖是跑了個空,但倒讓姜芙料定了一件旁的事。
她打算去黎陽一趟。
上京許多年,未歸鄉過一回,鄉音已改,對那里也早就模糊了,灃州再沒值得她留戀的東西,亦沒了什么念想。且說灃州屬于北境境內,北境又是崔枕安的發跡之處,她留在這里總覺著心中別扭,雖灃州風景甚美,鄉鄰熱情,可再三思量,還是決定回黎陽。
待她痊愈下樓時,掌柜已將這幾日她的花用算好,先前付出去的那錠銀錢只花了個零頭。
掌柜和嬸子要退給她時,倒被她給拒了。
除了在京中和崔枕安有關的一切之外,她出行在外遇見的皆是好人。
況且
這幾日老板娘將她照料得很好,那銀錢她非但沒收回,還外加了一錠。
當是感念心中的一份恩情。
與客棧掌柜與嬸子還有那熱情的小二道別之后,姜芙便雇了一輛長行的馬車,離了灃州,離了北境,踏上了去黎陽的路。
天大地大,如今當真只剩下她一個人了。
在姜芙的記憶當中,關于黎陽的印象已經很模糊了,過腦一想,好像什么都記不起,但畢竟是她的出生地,看著自己一日一日的朝黎陽靠近,心里倒多出些興奮與怯意。
跋涉多日,一路從灃州輾轉到了黎陽,才一入城,少時的記憶便被輕啟,緩緩襲來,眼前的畫面街景,與她腦中模糊的輪廓逐漸重疊在一起,越發深刻,心頭感慨良多,連步子也跟著輕快起來。
若說她人生當中最為幸福的時刻,就是少時在鄉。父親是當地的父母官,剛正不阿,母親是個十分溫柔的女子,寫得一手好字,尤其擅長作畫。
她父親公事繁忙,整日都是披星戴月的歸家,可娘親從不抱怨,兩個人感情深篤,姜芙皆看在眼中。
自小便看他二人恩愛長情,那時姜芙年歲尚小,她覺著,相愛的人就應該是那樣的,她也一直巴望著,有朝一日也能找個心愛的夫君,兩個人可以平安情深度過一生。
但是她卻忽略了,真情她是有,可不代表旁人也有,若是錯付了人,是會丟命的。
無論何事,只要一廂情愿,結果總會給你重重一擊,讓你連悔不當初的機會都撈不著。
自小離家就不曾被人善待過,因而更加容易被外界所迷惑,可如今她清醒了,代價卻是慘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