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聽前面那人輕笑一聲,良久才言,“原來你真是連騙我都不愿意。”
其實姜芙從來不知,哪怕她說句軟話,哪怕是哄他的假話,崔枕安亦可照單全收。
可是她沒有,她連假言假語也不屑與他多說一句。
目光下移,姜芙看向他的雙腿,不同以往,他的腿上此刻搭著一張毯子,雖未見他面容,可姜芙清楚感到,崔枕安照比先前似瘦了很多。
“你”不知是哪里來的勇氣,姜芙又道,“那日在黎陽,我知是你派人救下我。”
避了黎陽一事未答,崔枕安側過頭來,僅用余光看清她的身形,“你這次回京想要的是什么”
他語氣平靜的似換了一個人,這出乎姜芙的意料。
原本假設的東西皆不存在,他只是平靜的問她想要什么。
雖如此,姜芙仍舊十分謹慎的說道“我想要沈齊的命”這是第一次,姜芙迫切的想要一個人的命,迫切的想要殺掉幾乎毀掉她一生的人。
為她家人報仇。
為此,她愿意付出一切
“好,我如你所愿。”崔枕安正過面容,伸手指了前面那人,“你去看看他是誰。”
頭皮一炸,姜芙的目光很快又投在那人身上,莫非
一個強烈的念頭在姜芙腦海中徘徊,暫顧不得旁的,她大步上前去,還未到近前,便覺著那人周身泛著一股腐肉的氣息,身上傷口無數,隱隱有白粒在翻綻的傷口之上,似鹽。
正所謂傷口上撒鹽,要比用刑還要疼上幾倍不止。這人比遠瞧著還要慘烈些。
似聽到動響,一直垂著臉的人終顫著頭抬起臉,即便他臉上血痕無數,卻也是化成灰姜芙也認得他
“沈齊”她驚呼一聲,近乎同時,沈齊也認出她來。
“芙芙兒”
昔日無惡不作的姑父,如今成了階下囚,而當年被她全家苛待的侄女此刻在他看來,成了唯一的救命稻草。
“芙兒救我”沈齊近乎喊破了音,姜芙就是他眼前唯一的光亮,許是他腦子當真被打的傻了,竟覺著姜芙有本事有能力救他出去。
在這之前,姜芙如何也沒想到,她恨得咬牙切齒的沈齊,一早就丟妻棄女跑得無蹤的沈齊竟近在眼前
一時想不通透,姜芙猛回頭看向椅中端坐之人。
四目相對,這是二人相隔了許久之后,第一次的對視。
崔枕安不若素日的殺戮森寒之感,眼中竟是姜芙看不懂的情緒。
因回轉身猛了,她耳珠上的墜子搖幅巨大,“他怎么會在這里”
“自你走后不久,仇楊便將他抓到了,”又是一聲輕笑,“抓到他時,他正躲在青樓里逍遙。”
冷漠一如崔枕安,想到沈齊當初丟下妻兒逃了,亦是說不出的滋味。
雖那對母女并不值得可憐,可一想到他們,還是讓人覺著可悲。
一生不曾真心待人,自也不會被人真心對待。
突發感悟,套在他自己身上,反而更貼切了些。
“姜芙,你方才不是說,想要他的命嗎”崔枕安稍揚下巴,“我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