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忽然心思一動,腦中浮現出一個惶恐可怕的念頭接近他。
常年埋在陰暗里的丑陋生物,對光的敏感是刻在骨子里的,只要發現有任何一束光,就會迫不及待地撲上去,不講體面,不講規矩,只講生存。
她就是在底層生活的動物,過早的熟知這個世界的陰暗面,建造出了一套獨屬于她的處事哲學學會討好,保持乖順,永遠聽話,沒有態度,不爭不搶,逆來順受。
若非這么多年一直是這樣,她在秦公館沒有活路。
可就是這樣,還是要受欺負。所有人都欺負她。
秦佳苒垂著眼,靜靜看著面前男人锃亮昂貴到手工皮鞋,只要能躲在他的羽翼之下,一點點,一點點就好,那就沒有任何人敢欺負她了
他看上去這么溫和,紳士,好脾氣,是很好接近的,是吧
心底的聲音問著自己。
謝琮月也靜靜站著,看見女孩臉上依次劃過恍惚,哀傷,掙扎,似浮光掠影難以抓住,她仍舊維持著趺坐看蝶的姿勢,一只手輕輕垂在腿上,一只手拎著鞋,也不管一直拎著會不會累,那海倫娜蝴蝶不知什么時候飛到她身后,仿佛停在她肩頭。
蝴蝶看上去很喜愛這個陌生的闖入者。
可是蝴蝶是沒有情感的,無論飼養多久,多寶貝,蝴蝶都不會認主。
秦佳苒手掌撐著地,試圖站起來,坐久的腿會發麻,剛要站直,腿窩深處襲來一陣酸軟,她跌坐回去,手中的涼鞋沒拿穩,摔在潔白的地毯上,落了兩抹灰印子。
秦佳苒發出一聲低低的驚呼,面色發白,連忙去撿鞋子,怯怯的道歉聲像蝴蝶扇動翅膀,傳進謝琮月的耳朵里,惹出一點癢意。
“對不起,謝先生,不是故意弄臟您的地毯的”她把涼鞋放在自己的裙子上,仰著臉,惶恐又可憐。
謝琮月微瞇了眸,抬手扶了下眼鏡,溫淡開口“不用道歉。傭人會處理。”
不算什么事。
秦佳苒乖順嗯了聲,暖黑色的眼睛輕輕閃動,她跪坐著,咬著唇,眉頭蹙起,似乎是要說什么難開口的話,在艱難抉擇之中。
謝琮月就這樣看著她表情不斷變幻,很快,她露出了一抹討好的,乖巧的笑容。
謝琮月有一瞬間的恍惚,仿佛記憶的閥門被打開,觸發了一個神秘的節點,眼前的景象和記憶深處的某一頁一點點重疊,吻合。
極其漂亮的小臉上出現極其違和的表情。
看著讓人不舒服。
但沒有人會覺得不舒服,所有男人看了這種漂亮討好的笑容都會被取悅到,得到一種變態的滿足,從而由她予取予求。
原來,他的眼熟不是錯覺。
是的。他見過她。謝琮月記起來了。
他十八歲的那天,港島下過一場令人難忘的暴雨,暴雨里,一個小女孩撞上了他的車。
長開的臉蛋比從前更漂亮,也更柔媚,少了稚嫩,多了一點世故的心機,可還是天真,清澈。若說當年是無知而為,那此時此刻就是故意的。
她似乎很懂男人的死穴,也不知道做過多少相同的事,這般爛熟于心。
秦佳苒不知道面前的男人在想什么,只是察覺到他的面色陰沉下去,可沒多想,她伸出手,指尖像蝴蝶,在空中輕輕往下勾了勾,柔柔說
“謝先生,我腿麻了,您扶我一把好不好。”
-
插入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