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櫨本固想起了這個儀式師是誰。
“盲目之書”,在苦艾公寓連環殺人案中聲名鵲起的儀式師。
那起連環殺人案本來是素櫨本固一個屬下舉行的連環獻祭,但他竟然叫一個沒有帶隊友的儀式師打死了,畸變教派很多人感到震驚。
他們討論這個儀式師的外貌和特征,或輕蔑地表示自己若遇上,結果絕不會如此,或慎重地思考,如果遇上要怎么對付。
“看到他立刻殺了他。”他們說,“那是個狠人,別和他糾纏。”
“不要給他注視你的時間。”
但素櫨本固當時并未在意,真正精通了各種儀式的儀式師不是不強大,但他們的職業特性注定了他們的脆弱,對于素櫨這樣的高級職業者來說,想抓住他們的空隙實在太簡單。
可就在這一瞬間,這一剎那
素櫨本固來不及做任何事。
沾染鮮血的黃鉆鑲進眼球,驟然像是一塊干燥的木頭那樣燃燒起來,象征光明之龍的明黃火焰跳躍在黑發儀式師的眼眶中,素櫨本固聽到了一聲慘叫。
不是儀式師在慘叫。
是她在慘叫。
相同的明黃火焰從她雙眸中射出,卻只點燃了她自己她無法看到任何事物,哪怕通過魔力與她鏈接的遠方植物去感知也一樣。
無處不在的光和熱將她包裹,強大的凈化力量侵入她的魔力掃蕩,如果此刻有人能俯瞰周圍,會看到近處遠處,隧道角落,又或者某個深潭,乃至更下層的真菌森林中,以及尖晶市某幾條街道的陰影里,不起眼的樹木、花草、苔蘚,在這一時刻,猛地跳出火星,熊熊燃燒起來。
那都是受素櫨本固操縱的植物,此刻在儀式強大的效果中被殃及。
儀式光從暗生。
向您獻上這識光之物,龍神啊,在我墜入黑暗的那一刻點燃我吧,將這一切照亮。
這是個范圍型的儀式,在林視野范圍內的邪教徒都會被照亮。
只是光明之龍照亮邪教徒的方式是將他們點燃。
這位光明與凈化之神的力量,一遇到邪教徒污穢的魔力就會起激烈反應,仿佛是將金屬鈉投入水中,又或者硫酸倒入糖罐。祂的職業者因此成為了審判庭的中流砥柱,比如說內務督察科頭頂燈泡的光術士,比如說隨時隨地拔槍喊破邪斬的圣光騎士。
不將一切燒干凈,祂誓不罷休。
素櫨本固在光與火中哀嚎,短短數秒,她的半邊身軀就燃燒殆盡,但她還沒有死,得過銀月少女神賜的花之牧者生命十分頑強,她甚至尋找到了獲救方法。
在她身邊,黏在穴壁上的梳葉,他的頭還能活動,所以一看到林揭開左眼的繃帶,他就大喝了一聲“黑暗”
這老狐人現在碰不到他那些披肩,但簡短的禱詞依然讓儀式生效了,在林左眼火焰燃起之前,一團光也化不開的濃郁黑暗霧氣將他遮掩,阻礙了林的視野,沒能
將他一燃。
顯然,就和林一樣,他也將一個縮減后的儀式陣,畫在了自己身上,以便儀式隨時隨地能發動。
他畫的還是一個指向黑太陽的儀式,毫無疑問,是針對林眼中儀式的某種防御措施。
身為儀式科的前主任,林的直系上司,他顯然知道林眼睛里是哪個儀式陣。
研究林的理論,研究邪神的儀式,此刻全都用上了。
但梳葉原本設想的使用場合恐怕并非此處,黑太陽的儀式確實救下了他,但他依然無法逃走。
掙扎的素櫨本固可能碰到了那濃郁黑暗霧氣的一角,又或者,她之所以能這么快找到梳葉,是因為她在梳葉身上留下了一些微小到難以注意的植物,現在那黑暗中的植物可能是唯一沒有點燃的,感到到它的素櫨本固立刻抓住了這根救命稻草。
她只剩下半條大腿和胸腹頭顱了,她在火焰中努力向梳葉倒去。
林倒抽一口氣,明黃的火焰依然在他的左眼眼眶中燃燒,主動將黃鉆按進眼睛可不是儀式被動的獻祭,不會有麻痹效果,他痛得右眼也幾乎看不太清。
但即便看不太清,素櫨本固此刻的意圖他還是能判斷,他下意識就要拔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