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蕭氏是當今陛下的嫡母,心善仁慈,待人寬厚,平日不理宮闈朝堂之事,一心吃齋禮佛,素有賢名。
彼時她端坐高位,容色端莊秀雅,穿著雍容華貴,手持一串黑檀念珠,靜靜打量著底下的她。
司露斂衽屈膝,向她行福禮。
“太后金安。”
正值日出之時,曦曦晨光灑落殿內,司露立在那兒,穿著素衣薄衫,通身毫無裝飾,卻還是瞧出太后打量她的眼神帶著欣賞。
她自是知曉自己的美貌。
從前打馬過街,那些城中的五陵少年看到了,總會追著她司家的馬車跑,將少年人的熱情奔放表現得淋漓盡致。
父兄將她寶貝似的護著,每次她出門都要配上四五名壯漢隨從,一路相護,方能心安。
“坊間傳言不假,當真是個姿容絕色的。”
太后贊了句,又問她“你從前是安遠侯家的,是也不是”
司露低眉垂首,“正是臣”
話到一半旋即改口。
“奴婢。”
太后喟嘆一聲,似有同情。
緩了片刻,她道“昨夜,皇帝身邊的朱太監沒了。”
“若是哀家猜得沒錯,你是為了自保吧。”
司露心頭一跳,心知自己是逃不過的,深吸一口氣跪下去。
“是。奴婢一人做事一人當,愿擔全部罪責,只求太后仁慈,莫牽累至我父兄家人。”
“倒是個坦誠的孩子。”太后淡淡一笑,說道“哀家能保你,亦可保你父兄。”
司露驚愕抬眸。
太后泰然若山,端坐著微笑看她,“只不過,你也得替哀家辦好一樁事。”
那一日。
司露應下了替昭樂公主和親北戎的事。
昭樂公主是太后的嫡親孫女,她如何舍得她嫁去草原,萬般無奈之下,她想出尋個聰慧美艷的女子,代替孫女和親的主意。
她苦尋了良久,終于尋到了司露這個合適的人選。
因為她不光有貌美,還有果決冷靜的心智。
這也正是司露此去和親最重要的一點。
她不可漏出馬腳,讓北戎王庭察出她是冒名頂替的。
她要讓北戎人深信。
她就是昭樂公主。
而她也清楚,太后親口答應為她父兄保釋,派去戍邊,并允諾一年后讓他們重回長安賦閑,不僅是對她的恩賜亦是對她的約束,即是說,她必須替太后辦好這件事,否則,他父兄家人的性命,也只在她股掌一念間。
可司露如何肯委身那年歲已邁的老汗王
呼延約卓的年歲,當她祖父都綽綽有余了。
故她眼下之計,便是先抵達了北戎王庭,與呼延約卓成婚,達成兩國盟約,再作打算。
只要北戎和大夏的盟約成立,她和親的使命也便完成了。
那到了那時候,她的存亡生死又有什么重要呢
再加北戎各部落間本就動亂紛紛,王庭局勢動蕩不安。
若是哪日她出遠門遭遇險境,丟了蹤跡,生死未卜,人們也會覺得是情理之中的事,不會引起太多的猜疑。
如今大夏勢強,北戎勢弱,老汗王審時度勢,自然也不會將此事宣揚出去,只會對外宣稱病故,從而避免夏朝問責,借機提出各種要求。
這也是司露為何敢承太后授命,只身來北戎和親的緣由了。
一年后,待太后完成允諾,將父兄送歸長安賦閑,她再回到他們身邊去。
一家人在城郊買個小院,過朝耕暮耘的生活,隱姓埋名一輩子,多好。
只是前路艱險,稍不留神便會前功盡棄、滿盤皆輸,需得拿出十分的謹慎、定力不可。
五月,草場豐茂,流云滿天。
天似穹廬,籠蓋四野,無邊草原上,蒼鷹盤旋,駿馬奔馳。
一連行了數日,眼看就快到王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