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應聲離開的副官陸續增加了去看程寶舟的次數,從一日一次到一日兩次,接著是一日三次直到最后,他沒有事情時就會過來看看她,因為將軍特地叮囑過不能站在她面前,只默默站在后面盯著。
他看著她時而沉默不語,如同昏睡,時而陷入幻境般呢喃細語,除了那些他或是知曉或是不清楚的人名外,還有很多聽著就引人顫動的詞句。
“好餓、餓不要、丟下我”
“阿渡不要去、去撿垃圾別吃”
“大哥、死、放心,我幫你啊,死了”
“好黑、好黑啊,看不見,惡心、好惡心痛”
“程寶玉你該早些、早些告訴我”
原本記錄的筆不知不覺停下,等他回過神時才發現已經錯過了許多,不過好在他每天都會過來照顧她,所以對她經常念叨的東西記得一清二楚,填補了空缺后并沒有引起將軍的疑心。
這樣做是不對的,他已經無法勝任這份工作,應該盡快告知將軍,換合適的人過來。
但他總忍不住想,換過來的人能不能在她死死咬著牙時耐心等待,直到她的身體緩慢放松,才扶起她的背就著一些清水喂給她兵糧丸,而對方恐怕不會關注她因為掙扎扯出的血痕、為她細細擦拭污垢、幫她按壓身體緩解長久被拘束在凳子上的脹痛
他得好好照顧她,然后、然后
“你叫什么名字”
年輕的將士下意識將這句話記錄在紙上,接著發現了不對勁。
不是陷于夢魘的自言自語,她是在問他的名字。
見他一直沉默,她又問了一次“你的,名字”
這一次她的話語不那么流暢了,年輕人知道她很快就會陷入新一輪的噩夢中,這個時候他最好的做法就是保持沉默,她很快就會忘了自己的問題。
但是當他聽見自己的聲音時,才發現自己已經開口回答了她“高狄,我叫高狄。”
她沒有對這個名字做出反應,她又開始呢喃著“好黑”、“看不見”,而高狄艱難將視線從她身上挪開,他將寫著“你叫什么名字”的那張紙抽出疊好,揣進自己的胸前的暗袋。
他知道這張紙不能讓將軍看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