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后,吳蔚帶著從張成那兒得到的失望和最后一絲希望,與繡娘共騎丑丑往泰州的方向去了。
半月前,吳蔚又去了一趟清河縣,看到的卻是滿面愁容的張成,他的日子也不好過,曾經一個意氣風發的縣太爺,如今儼然成了一個空架子。
本地鄉紳不把他放在眼里,府衙里的小吏精明得很,每天笑瞇瞇地應付他,卻也不把他當回事兒。發出去的政令只是在衙門里溜一個圈,然后再飛回到他的大案上,無數個看似“合情合理”的名頭應付他。
張成也曾一怒之下給一個捕快上了板子,可行刑的人早就練就了一手好功夫,那人被打了四十大板,據說第二天就能下床了,卻直接托病不來衙門點卯。
清河縣境內山多,礦多,張成本想開辟出來一個山頭,召集人手開山采礦,抓緊做出吳蔚所說的那個“化肥”,可“燒灰”是一門暴利,好的礦山早就本當地的鄉紳把持了,還有一些則是大戶人家的祖墳所在,根本碰不得。
張成有意用衙門的銀子從那些“燒灰大戶”手里買下一兩個山頭,可惜縣令的權限實在有限,需得提交州府審批,奈何張成上無庇佑,下無根基,中間還有一層層鄉紳阻撓,遞上去的書信不僅沒不到上峰的支持,反而被斥責了一頓。
說張成利益熏心,這“燒灰”的手續早都滿了,如今清河縣境內的礦山都已有主,他們每年向朝廷繳納足額稅銀,官府如何再插一腳
張成雖然心急如焚,卻也無可奈何,他總不能說天災將至,他這是在救人吧那下一步迎接他的就是被罷官問責,順帶著再把吳蔚牽連進來,說不定要被燒死的。
不過半個月沒見,張成消瘦了好多,眼窩凹陷,雙目無神,見吳蔚時滿眼愧疚,恨不得用袖子把臉擋住。
見到張成這副模樣,吳蔚哪里能不知道他的難處,反過來安慰了張成幾句,延期了遷令便回去了。
如今唯一的希望,就是高寧雪了。
好不容易等到約定的日子,吳蔚卻有些害怕,繡娘看出了吳蔚的不安與無助,主動說要陪吳蔚一塊去。
夏至未至,天卻已經有些熱了。
丑丑雖然速度不快,耐力卻比一般馬兒要強不少,吳蔚的雙手環住繡娘的腰身,下巴搭在繡娘的肩膀上,無精打采。
繡娘側過頭,蹭了蹭吳蔚的臉頰,柔聲寬慰道“盡人事而聽天命,蔚蔚,你已經做得很好了,若是蒼天不絕清廬縣,一定會有轉機的。從前身無分文的艱難日子咱們不也挺過來了嗎以如今咱家的條件,是再也餓不死的,還有什么過不去的坎兒”
吳蔚安靜地聽著,嗅著繡娘身上好聞的皂莢夾雜著陽光的味道,心情也慢慢好轉。
“你說的對,我的本意是在咱們全家都活下來的前提下,多救些人,可我的能力放在這兒呢,問心無愧就好。”
“不要妄自菲薄,蔚蔚是很棒的。”
吳蔚眨了眨眼,嘴角淺淺勾起
,繡娘已經開始廣泛使用成語了,活學活用,真不錯
“先帝創業未半而中道崩殂”吳蔚低聲頌道。
繡娘展顏一笑,回道“今天下三分,益州疲弊,此誠危急存亡之秋也。”
“我家繡娘可真厲害,快能參加中考了”吳蔚緊了緊環著繡娘腰身的胳膊,由衷贊道。
“中考”
“嗯算是鄉試吧。”
“不成不成,整個張家村里,算上張成哥也才兩個秀才呢,我哪兒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