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宿抬眼問“要出去嗎”
“我去墓園,晚點回來。”
林載川對自己的情緒有很精確的判斷,眼下他的狀態,不適合繼續進行審訊工作。
信宿道“我可以跟你一起去嗎。”
林載川看他一眼,而后輕輕點了一下頭,“嗯。”
林載川開車帶著信宿走了一個小時的路程,傍晚的時候到達一座墓園。
信宿下車掃視四周環境,他在浮岫市生活了二十多年,都不知道市內還有這樣一處墓地。
從外面其實完全看不出這是一片墓園,園外四周種了一排四季常青的樹,生長的郁郁蔥蔥,走進大門后才能看到一塊又一塊青白色墓碑這些大都是幾十年來為刑偵、緝毒工作犧牲的臥底,他們生前潛伏在各種犯罪組織中,為了避免被組織內部的成員報復,市公安局為他們單獨開辟了一座陵園。
太陽懸在地平線的邊緣,遠處天邊翻滾著一層又一層暗紅色的云浪,晚風凄厲呼嘯,落日余暉鮮紅如血,墓園的氣氛壓抑、莊重、悲壯。
林載川穿著一身黑風衣,顯得冰冷又銳利,他走進墓地,在臺階面前停留片刻,然后抬步走了上去。
雖然市局沒有找回宋庭蘭的尸骨,但仍然為他立了墓碑,骨灰盒里存放的是宋庭蘭生前穿過的衣物。
他的
碑上只刻了一排小字
“人民警察宋庭蘭之墓。”
林載川微微彎下腰,把手里的放在碑前,他垂著眼,眼中的情緒落寞而肅穆。
信宿在他身后看著墓碑上的黑白相片。
照片上的少年看起來很年輕,只有十八九歲,五官俊俏,笑起來有一對酒窩,乍一看就是個面相極討人喜歡的男孩子,甚至有點娃娃臉。
但就是這樣一個本性開朗外向的年輕人,卻可以完全割舍他的原本感情,披上一張狠辣陰冷的皮,把自己偽裝成跟那些窮兇極惡的犯罪分子相同的一類人。
甚至差一點就被宣重那樣老奸巨猾、生性多疑的犯罪頭子委以重任。
“的確是個很了不起的刑警。”
信宿有些遺憾地心想,“可惜死在了自己人的手里。”
宋庭蘭不可能無緣無故地暴露身份,再加上楚昌黎在審訊室里那句“要不是及時知道了他是條子”,十有八九是有人向沙蝎透露了警方臥底的存在。
林載川的手指慢慢在宋庭蘭的名字上撫過,他的神情明明非常溫和,卻又有一種孤獨的清冷,好似他獨自走過了一段極為漫長的歲月。
信宿抱膝坐在旁邊的石階上,仰起臉望著他,稍微瞇了下眼睛,“要跟我說說你們的過去嗎”
“嗯。”
那些事本來是國家機密,絕對禁止外傳,但現在他們都恢復了地面上的身份,而且“遺火”計劃也早就已經停止,倒也沒有什么不能說的。
在宋庭蘭的碑前,林載川輕聲開口“十幾年前,國家公安部有意培養一批由烈士子女組成的特種精英部隊,用以完成常人無法完成的危險任務,比如反恐、邊防、潛伏,他們把這個計劃命名為遺火計劃,意為遺留的火種。”
“選拔上來的成員由國家特種突擊隊的前輩們進行特訓,人一組進行各項考核,綜合成績最差的小組會被淘汰,經過五年訓練,最后只留下十個小組。”
林載川道“庭蘭,裴遺,還有我當初我們個人被分在同一組,裴遺的性格很孤僻,他向來喜歡獨來獨往,除了訓練,跟我們在一起相處的時候不算多。”
沉默片刻,林載川又輕聲道“但庭蘭跟他的性格截然相反,他最喜歡熱鬧,喜歡人多喧嘩的地方,每次其他隊伍間發生什么事,庭蘭都要拉著我們兩個一起去。裴遺被他煩的總是跟他吵架,他們兩個人的身手不相上下,打到最后都筋疲力盡,也沒有力氣吵了。”
“我年幼的時候性格內斂,又不善言辭所以當時我們組的對外交流基本都是庭蘭一個人負責的。”
聞言,信宿彎唇微微一笑,可以想象出一個聒噪的社牛小孩帶著兩個自閉社恐隊友在國安的訓練場一路橫沖直撞的畫面。
但那笑意很快被墓園毫無生機的冷風吹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