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宿承認自己的臥底身份,認下了“驚蟄”、甚至是“閻王”這個代號,然后不告而別,這件事無論如何都要請示魏平良,甚至檢察院和監察委都會插手,林載川一個支隊長是沒有權利做出決定的。
對于一個在國家機關工作的人員,尤其是司法機關這種政治極其敏感的部門來說,信宿的行為簡直是觸犯了絕不可能被姑息容忍的紅線。
浮岫市公安局局長辦公室內,林載川將昨天晚上的對話原原本本一字不差地復述給魏平良。
“簡直是豈有此理,馬上聯系各個部門對信宿進行全市通緝”
聽完他的話,魏平良當即怒不可遏,臉色幾乎發青了,聲音拔地而起,“讓一個犯罪集團的臥底在我眼皮底下潛伏了那么久大名鼎鼎的閻王竟然親自屈尊到市局當眼線真是好樣的”
頓了頓,意識到這兩個人的關系,魏平良銳利的目光盯著林載川,“載川,這件事你怎么看”
林載川輕聲清晰道“我不相信這是真相。”
“你不相信”
“你的意思是信宿對你說謊了”
魏平良點了點頭,“咱們公安機關說話辦事講究證據確鑿他對你說謊的理由和證據在哪里”
林載川一時沒有回答。
他也沒有辦法回答。
沒有。
沒有任何證據。
他無法證明信宿的身份,而信宿親口承認了他是閻王。
魏平良像是沒想到林載川竟然會站在信宿那邊,在他面前來回走了兩步,“你不相信你憑什么不相信,憑你跟他相處不到一年嗎周風物,謝楓,宣重,哪個不是鐵血手腕心狠手辣的活閻王”
“現在這三個人已經死了兩個了而信宿還活的好好的,甚至還想對付剩下的最后一個,這是什么人才能有的手段什么人能算計到警察的頭上,讓警察幫著他借刀殺人他們根本就是一類人”
那么多年,魏平良第一次感覺林載川的腦子里進水了,恨不能晃晃他的腦子讓他清醒清醒,“信宿自己都在你面前承認了,他是板上釘釘的閻王,來咱們市局臥底的目的也清清楚楚,你還有什么不相信的”
林載川低頭沉默著,沒有反駁。
但明顯也沒有被他說服,只是一種無聲的固執。
魏平良看他這副模樣,更加火冒三丈,第一次對林載川發了火,“林載川你現在真是太糊涂了簡直是執迷不悟以前識人不清就算了,現在真相都推到你的眼珠子上了,你還要相信那個不知道害了我們多少同事的閻王嗎”
警方在霜降內部安排的眼線,曾經親眼看到少年閻王對一個身份暴露的臥底毫不猶豫地開槍,一槍正中胸膛。
后來那個臥底警察再也沒有出現過、再也沒有向上級傳遞出任何消息。
這在整個公安系統都不是秘密。
犧牲在閻王手里的臥底不止一個人。
緝毒支隊的警察更是都恨不能把他挫骨揚灰。
林載川長年在刑偵支隊工作,
跟霜降打交道的時間很少,
聽不到一些觸目驚心的情報,但魏平良不同,非常清楚地知道他們警察跟閻王隔了多少道血海深仇。
他仍然記得,那個犧牲的緝毒警叫秦齊,犧牲的時候甚至只有二十八歲。
他死在了閻王的槍下,再也沒有回來。
而林載川竟然要相信這樣一個人。
他不能不極端憤怒。
辦公室陷入一陣僵持的寂靜,許久林載川低聲開口。
“魏局,六年前是他救了我。”
“如果不是信宿,我甚至不能活到今天。”
“無論如何,我都愿意相信他。”
林載川望著他,漆黑的眼瞳濕潤但堅定。
“信宿是我的戀人。”
“按照司法機關的程序,我現在應該回避。”
“從今天開始,我不會插手市局有關于信宿的任何決定。”
林載川吸了一口氣,直視著魏平良的眼睛,一字一字說“如果最后真相都水落石出、如果信宿真的有罪,在刑事審判庭上,我不會偏袒他一分一毫。”
“如果他真的殺害了我們的同事,我會親手把他送進監獄。”
“但在此之前。”
“沒有人可以越過法律給他定罪。”
“誰都沒有那樣的資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