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宿坐到了床上,后背倚著墻頭。
林載川將臥室里的窗簾也嚴嚴實實的拉上,外面的聲音頓時就朦朧了許多。
他在信宿身邊坐下,“要午睡嗎”
信宿搖了搖頭,稍微一歪身體,整個人靠到了林載川的身上。
臥室里安靜了片刻,暖黃色的燈光落在兩個人身上。
林載川低聲開口“現在聽到雷聲還會害怕嗎”
信宿說“不怕。”
他已經不再畏懼什么了。
只是感覺到濃重的厭惡。
林載川沉默幾秒,“當時宣重說,你年紀還小的時候,很怕聽到雷聲,甚至會有應激反應,后來自己矯正了過來。”
是通過怎樣的手段“矯正”的
信宿對自己從來心狠,他可以剝離屬于人性當中一切軟弱的東西,鐵石心腸地把自己變成一個堅不可摧的鋼鐵人,他對自己從來異常殘忍。
信宿的語氣則是風輕云淡“當時確實很害怕,不敢在雨天出門,聽到雷聲就會簌簌發抖,眼前都是一些很不好的畫面。”
“像這種類似tsd的心理創傷,越逃避就越嚴重,在當時心理治療條件非常簡陋的情況下,我只能給自己反復進行脫敏訓練。”
閻王是不能有弱點的人,但凡存在一絲軟弱,就會被虎視眈眈的敵人給予最致命的一擊。
靈魂上有不敢觸碰的傷口,那就用刀刃將傷口徹底剜去,然后用砂紙把傷疤反復磨平,直到看
不出任何異樣。
在很長一段時間里,
信宿的耳機里都是讓人驚顫的轟鳴雷聲,
這種聲音會伴隨他入睡,而他不允許自己痛苦害怕到蜷縮起來、不允許自己崩潰哭泣,他的大腦像是一個冷漠苛刻到了極致的“系統”,要求他的身上不再對這種刺激做出任何反應。
盡管最開始局面有些失控,但好在他最后堅持了下來,只要他想,只要他的大腦是清醒的,他對不會對這種聲音再做出任何反應。
先是聲音、然后是視頻,最后是“實景模擬”,那像是一把長驅直入的尖刀,撕開了傷口,放出了里面的膿血,于是疼痛也變得無動于衷。
“脫敏結果還是非常成功的。”信宿輕輕彎了下唇,語氣極為愉悅,“否則一直讓謝楓抓著這個把柄,還不知道他會控制我多久。”
林載川沒有說話,喉結慢慢滾動了一下,不知道牽連到了哪里,心臟一陣后知后覺抽跳的疼痛。
在霜降那種刀光劍影的地方生存下去,軟肋就是敵人發起進攻的靶子,于是信宿硬生生抽出了他的軟肋,換成了堅硬的鋼筋鐵骨。
可
可但凡重塑血肉,總是會疼的。
信宿聽他好半晌沒說話,就知道他肯定又在想一些亂七八糟的事了,抬起手在他的唇邊軟綿綿親了親,“都已經是過去的事了,載川。不用在意那些,我都不在意了。”
他不在意嗎
不是的。
他只是不允許自己在意了而已。
林載川想到在浮岫的時候,信宿單獨為父母掃墓那天,也下了大暴雨,他在雷雨交加的夜色中趕到信宿的別墅,他孤零零躺在臥室的床上,整個人陷入不醒的噩夢中,連睡覺的時候都在無意識的哭泣。
醒來以后,信宿也說他“不在意”。
傷口其實也還在那里。
只是信宿強行在上面又貼了一層外人無法窺破的皮。
觸碰到的時候,還是會感到疼痛。
林載川的呼吸有些堵,好像沉重晦澀的東西壓在他的心上,他不知道該做什么,才能讓信宿的心里好過一些。
“來玩游戲吧”信宿掏出他的手機,一邊打開游戲,嘀嘀咕咕著說,“上次聯機打到哪一關了,不然今天直接通關好了,我感覺非常有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