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連詢問都有幾分小心翼翼的親昵。
云棉同樣對它生不起任何惡意。
記憶里那個時代的人偶們,似乎總是格外痛苦了些。
黑發的小人偶在被詢問后,對小王子彌亞乖巧地點頭,精致的眼睛也不自覺輕輕彎了起來,讓人輕易聯想到夜幕中高高懸掛的月牙兒。
“我叫彌亞,你叫什么”彌亞比云棉的身體高了那么一點點,所以問完,它沒忍住抬手碰了碰小人偶的額頭,確定它是真實存在時,臉頰甚至隱約笑出了小小的酒窩。
云棉有點糾結。
它記得人形師說它以后叫云棉。
但是它不想用人形師給的名字,天然不喜歡任何人形師的靈魂讓它變得叛逆。
但在短暫的猶豫后,小人偶還是認真念出自己的名字。
“我叫云棉。”
人形師說,是棉花糖的棉。
“好聽”彌亞幾乎沒有任何停頓地夸贊“像天上的云朵一樣自由,是一個很好很好的名字。”
云棉“”
不知道為什么,它覺得這個同類好像沒有夸在點子上。
但它沒有說出來,而是伸手揪住彌亞的衣袖,無視那些眼神熾熱的人形師們,牽著彌亞一步步往自己認為最安靜也最舒服的會長辦公室走。
它只去過那里,也只知道那里才不會被那些人形師用各種討厭的目光打量。
“棉棉,走慢一點,別摔了。”人形師云錦初又在后面叮囑。
云棉想起自己昨天磕磕絆絆摔倒的次數,腳步頓了頓,沉默地放慢了點。
彌亞看著這一幕,原本毫無陰霾的清澈雙眼中多了幾分不悅。
但不是對云棉的不悅,而是對那些總喜歡對人偶指手畫腳的人形師的不悅。
等到了會長辦公室,彌亞揚起溫軟可愛的笑臉,毫不費力的就向會長諾蓋征得了這間辦公室的單獨使用權。
沒有人會喜歡在自己的辦公室里裝什么監控,至少諾蓋不喜歡。
彌亞確認了這里面沒有任何監控設備后,抬手摸摸小人偶的腦袋,溫聲夸夸“云棉好棒,一下子找到最適合的地方了。”
云棉不抗拒同類的靠近,只是看著關上的辦公室門,又看看眼前的彌亞,開口問它“還有人偶活著嗎”
從接收到那些記憶到現在,這是它最想問的話。
而現在,唯一的知情者就站在自己的面前,云棉直言直語,不會撒謊也不會委婉,所以一開口就直接問了出來。
小人偶干凈清澈的眼睛直直看向彌亞,不給它任何躲閃的機會。
彌亞也沒有想到云棉和自己正式的第一句對話會是這個。
它愣了一下,然后垂頭,手指死死攥住,輕軟的聲音喑啞難聽得要命“只有我了。”
“只有我還活著。”它抬頭看向云棉,像是想哭,可人偶沒有眼淚,所以它又僵硬地扯起一抹笑“那是一場人類對我們的屠殺,沒有人偶能逃過去,因為我們的制作者都是人類。”
云棉歪頭安靜地盯著它看了一會,然后也學著它剛才的動作,抬手摸摸它額頭。
“別哭。”
黑發的小人偶輕聲說“哭多了,心臟會壞掉的。”
彌亞卻像是終于找到了一根可以拽住的稻草,即使對方也脆弱無比,它卻一下子再也堅強不起來。
小人偶臉上的笑容消融,它崩潰地蹲在地上,抱著自己僵硬廢舊的身體,學著人類心痛時的模樣輕而急促地呼吸,即使它根本不需要呼吸。
云棉能感覺到對方從靈魂深處傳達給自己的痛苦和怨恨,還有一點點被人毫無理由傷害到之后的茫然委屈。
兩個小人偶坐在角落里彼此擁抱著,即使對方身上的溫度都是相同的冰冷,但誰也沒有先放開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