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錦星下意識抱緊了懷里始終安靜的小姑娘,輕聲道“你們不用管我,先把她救下來再說吧。”
等他們魚貫離開后,云錦星低下頭,這才借著月色發現懷里的小朋友不知不覺早已滿臉淚水。
“哭什么”她抬手小心地擦去這張小臉上濕漉漉的淚痕。
云棉癟著嘴眼淚吧嗒地看著媽媽,被淚水浸透的目光中滿是心疼。
“媽媽”她忍不住埋頭到媽媽懷里,悶悶地小聲說“媽媽不要難過,棉棉以后每一天都會好好保護媽媽的。”
媽媽講過的每一句話,對于云棉而言,都是一根又一根扎到她身上的尖刺。
可是她沒有辦法回到好久好久以前,沒有辦法攔下那個被命運裹挾著走進這座大山的媽媽,也沒有在媽媽遇到危險時,像前一天晚上那樣想辦法去救她。
媽媽每一個痛苦的難過的絕望的時候,云棉都沒有在她身邊。
這個認知讓云棉感到難過,于是眼淚就不聽話地流出來
云錦星聽著女兒帶著哭腔的承諾,怔了怔,而后斂眉無聲地笑了笑,伸手將默默掉眼淚的小朋友攬進懷里。
“我已經不難過了。”她用下巴輕輕抵著女兒的頭頂,在燥熱悶臭的牛棚里,承受著滿身再難愈合的傷痛,溫聲對遲來五年的小朋友說“見到棉棉的那一刻,我就在被你保護著了。”
可是這還不夠
云棉抱住媽媽,吸了吸鼻子,胡亂抹掉眼淚后,悶悶地說“媽媽,對不起”
云錦星輕聲應著,沒有問小姑娘為什么說對不起,也沒有說什么沒關系。
她這一生太多狼藉苦痛了,從出生到死亡,命運在她身上開盡了惡劣的玩笑。
這句對不起或許不該小朋友說的,而該是操控命運的那只大手晚來的道歉。
但無論誰說,都沒有關系了。
如果能夠離開這里,云錦星知道自己斷裂的雙腿和滿臉滿身的傷痕足以讓山外的社會給予自己更多苛刻的磋磨。
如果不能離開這里,自己也早就做好了死亡了準備,唯一放不下的,也只有懷里這個小朋友。
所以無論活著或是死亡,無論離開還是留下,云錦星唯一的執念都只是將云棉送出這一座座大山圈禁的范圍。
除此之外,其它任何折磨、考驗、玩笑全都沒有關系了。
她活在六年前的那一個個令人作嘔的夜晚,活在被打斷腿骨劃破臉頰的那一天,活在每一個和牛作伴生而無望的日日夜夜。
除非當初所有伸手將她推進深淵的人都得到相等的報應,否則云錦星永遠都不可能再從噩夢中清醒過來了。
系統匆匆忙忙從下面飛上來時,經歷了一整個白天夜晚折騰的小朋友竟然就在牛棚里依偎著自己的媽媽熟睡了過去。
大概全世界只有媽媽的懷抱才是最安全溫暖的,沒有危機,沒有痛苦,也能夠包容所有的愛恨和眼淚。
系統停在牛背上看了母女幾秒,倏而飛過去,一如往常地蹭蹭小朋友柔軟的臉頰,把自己窩進她懷里,也跟著安靜下來。
牛棚里一片安然。
外面卻已經鬧翻了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