組織里的高層有很多,能幫他暗箱操作的高層也不是沒有,比如一個代號朗姆的家伙。
過程不值一提,總之他順利完成了0101號任務。
六月二十一號,他成了麥芽威士忌。
神經病的頭銜是什么時候被安在頭上的具體也記不清了,可能是完成第十九個任務時就開始傳出來的,可能是去做第四十四個任務時才第一次被冠以這樣的稱號,也可能是第一百零一個任務時才完完全全地被定義。
不過那都不重要。
這個世界只是一部黑白漫畫,一切都是虛假的,自然也無需在意別人的目光與想法,或者說,其實他本身就是一個極度自我的人,而這個世界的本質又將他的這一特質無限放大歸根結底,這個世界里的人真的算得上是“人”嗎
他做不到把那些人當成“人”,那些人把他當成神經病,也算是禮尚往來。
系統每天發布的任務千奇百怪,看不出什么規律,左腳邁出房門、倒掉一杯咖啡、哼唱一首兒歌、看一場日落一切皆有可能。
他曾經連續半個月光顧理發店,因為那半個月里的任務都是把頭發剪短,為了以防萬一,他每次都叮囑理發師控制長度,以免到后面沒有頭發可以剪了。
直到將一頭長發分批次剪到下巴左右的長度,任務才終于迎來新意。
每一次的任務的完成都伴隨獎勵的發放,他有時候覺得那些雞肋的獎勵沒有也罷,但是獎勵的發放甚至比任務的發布還要準時。
很多任務獎勵都像是隨便丟給他的閑置物品一顆糖、一塊石頭、一枚硬幣、一顆子彈、一包紙巾細小零碎的東西還好,某次任務的獎勵是一塊巨石,因為體型過于龐大沒辦法直接搬出門外,他分了幾天將其敲碎成大小不一的石塊,才終于把那東西完全清出家門。
生活完全圍繞著簽到進行,他卻并未因此覺得疲憊,數字的跳動代表著色彩的回歸,只有自己才能聽的聲音的響起代表著距離找回屬于他的真實愈發靠近。
他偶爾會覺得自己是在坐一列不知終點站的蒸汽火車,在搖搖晃晃中通往彼岸,沒有什么能阻止他,也沒有什么能讓他駐足觀看,哪怕只是短暫的停留也會讓他覺得耽誤了時間。
沒有什么比終點更具吸引力,沿途的風景對他來說根本不值一提。
他前段時間去了一趟北海道當然,是為了任務。
他登頂最高的山峰,遠遠眺望那些起伏的山巒和氤氳的云霧時,并不想感嘆自然界的瑰麗,只贊嘆漫畫家精湛的畫技。
“這幅畫畫的真好。”他這樣說。
“是啊,畫出來的話一定很美,不過攝像頭同樣可以留住這道景色,你想拍個照片嗎”同樣在峰頂停留的陌生攝影家這樣問。
雨宮清硯還記得自己是如何回答那個人的,他指著遠方說“這不是已經畫出來了嗎”
攝影家臉上的疑惑和異樣的眼神仿佛還歷歷在目,他經常會收到那種目光,所以對此習以為常,也從不放在心上。
望著相機的鏡頭,他想,攝像頭里的這個世界算什么畫中畫嗎這個世界的一切本身就已經存在于漫畫家的攝像頭下了,攝像頭中的攝像頭又該如何定義
攝影家離開后,他又想起自己戴著的那副眼鏡。
他從很久以前起就討厭眼鏡墨鏡一類的東西,或者說是討厭一切會讓光線發生折射的事物,他對不得不隔著一層鏡片去看世界感到厭煩因為一旦戴著眼鏡,那出現在他的視網膜上的就是經過折射的世界,并非真實的世界。
還好這個世界本身就是極致虛假的,也不必糾結于在極致的基礎上再增添幾分虛假。
比起折射與虛假,他更需要色彩填補寂寞,所以他開始戴系統給他的那副眼鏡,即使他的視力并沒有問題,即使他依然厭惡那塊薄薄的、透明的鏡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