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他透過那層一直令他感到厭煩的鏡片去看那雙曾在路燈下短暫驚艷過他的藍色眸子。
他從收縮的瞳孔里看出了揣度與思索、感受到了對方精神上的緊張與不安,最后的最后,他在其中看到了屬于自己的模糊的倒影。
文學并非他的長處,他也不知道該如何用優美的詞句去描繪那抹清澈明朗的藍,但是他知道只要摘下眼鏡,失去那層薄薄的鏡片,那這雙眸子就會重新變為黑白。
藍色,雨宮清硯記得過去的某個任務是穿藍色的衣服,他在組織的任務現場找唯一一個穿了藍色衣服的人換了外套,那時候他還不知道那個穿了藍色衣服的人會是未來的蘇格蘭威士忌。
熟悉的藍色的外套,像是一道禁錮一樣無法突破,又像是程序設定一樣無法更改。
他在某個瞬間會對這個代號為蘇格蘭威士忌的年輕人感到憐愛,但更多的是為其悲哀。
雨宮清硯不自覺地壓低了聲音,他的本意無關引導,但是話語的確聽起來有幾分引導的意味,不過那不重要。
他只是想這樣說,所以他這樣說即使時常會被冠以精神失常之名,即使會收到無數異樣的眼光,即使根本沒人能聽懂他的話,但是他不在意。
“蘇格蘭,你真的喜歡藍色嗎”
那雙藍眸的主人保持緘默,直到許久后都沒有開口。
雨宮清硯笑了一聲,松開手,與身前的那人拉開距離。
他還算喜歡蘇格蘭威士忌,或者說,他喜歡的其實是“蘇格蘭威士忌”這個名字。
蘇格蘭是個好名字,他對組織分配給他的這個代號很滿意,但是為了0100號任務,他拒絕了這個代號。
從北海道返回東京的那一天,他的口袋里揣著系統獎勵的蘇格蘭威士忌的照片以及地址,大搖大擺地推開了一扇陌生的安全屋的門。
安全屋的角落里裝滿隱形監控,躺在臥室里的年輕人身上纏著繃帶,即使不靠近看也能輕松辨認出那具身體正在發熱,或許是隱藏在繃帶下的傷口發炎導致的。
他在客廳里坐了許久,重新回到那間臥室看了一眼,出門去買了藥,連同一份早餐一起留給那個年輕人。
沒有特別的緣由,不過是昏暗的臥室里從繃帶下洇出的點點紅色讓他感到心情甚好,促使他做出了看起來類似于關愛一下這位名義上的同僚的行為。
成為了蘇格蘭威士忌的那個青年比他想象中有趣,但似乎也僅僅是局限于還算有趣。
在這部未知的黑白漫畫里,蘇格蘭威士忌或許會是一個稍有人氣的配色,或許是一個少數人才會留意的冷門角色,但是從商業角度來看他注定不會留下太多痕跡。
漫畫家的筆墨不會過多落于蘇格蘭威士忌的身上。
雨宮清硯覺得這對這個世界的人來說或許是一件好事,越少的著墨反而代表越少的禁錮,所以他覺得這是一件好事。
“蘇格蘭是個好名字。”
諸伏景光聽到那個人第三次這樣說。
他依然不理解那句話的含義。
“走吧。”雨宮清硯站起身,下意識地想拍拍身上沾上的雪,但是濕漉漉的手讓他生生止住動作。
蘇格蘭威士忌手中握著的那團雪已經完全融化,握著那只手時,他的掌心和指縫間難免沾上水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