爬山,他一邊關上院門一邊想,按照北齋的說法,他當初就是在某座山的山頂遇到了雨宮清硯,然后第一次生出了想拍人像的想法。
或許是因為藝術家的思維的確有些難以理解,其實他并不太能與其共情,但他還是十分尊重那位為了拍攝永遠無法發表的照片而果斷放棄過去的一切榮譽的攝影家。
諸伏景光原本以為他們要去爬的是附近的觀景山,直到真正站在那座山的山腳下時,他才意識到一直是自己想錯了。
他后知后覺地想到,北齋過去是一個熱衷于拍攝瑰麗壯闊的自然景觀的攝影家,那能讓北齋偶遇他人的山峰,會是一座普通的觀景山才不正常。
雨宮清硯顯然已經不止一兩次登上這座山,邁出的每一步仿佛都帶著經驗和熟練,這個時節的溫度本就已經稱不上舒適,而越向上走,氣溫也隨之越來越低。
這是一條很難走的路,但是諸伏景光的心情還是高漲起來。
雨宮清硯的過去成謎,他所能看到的最早的雨宮清硯也不過是幾張兩年前的照片,跟隨前方的那個人走他曾經走過的路,讓他恍然生出了一種自己看到了更早之前的雨宮清硯的錯覺。
無論是北海道還是雪抑或是山峰,他希望還能看到更多更多那個人曾經樂此不疲地去看的景色。
那個人能看到他所無法看到的風景,但即使看不清晰、無法理解,他還是想和那個人一起去看。
他無法記下那個人眼中的風景,但是他能記住看著那些風景的雨宮清硯。
踏上封頂的最后一個陡坡,諸伏景光原本準備借力一舉翻上去,但是從上方伸出的那只手讓他的動作瞬間頓住。
他握住了那只手,順著那只手上附著的力氣輕松來到了峰頂。
“這里就是”
諸伏景光被出現在眼前的畫面震撼住,情不自禁地向前走了幾步在他們的遠方,氤氳的云霧籠罩著起伏的山巒,這是來自大自然的最直觀的美麗,不需要任何對美與藝術的高深理解,只需一眼就會為之驚嘆。
“雨宮這里實在是”
轉過身的那個瞬間,他的聲音戛然而止。
人的一生中會遇到很多個難以忘懷的瞬間,與自然與人與物,或喜悅或哀傷或平靜,但是那個瞬間迸發出的情緒終其一生都不會消散。
在這個話音仿佛被封在了喉嚨里的瞬間,諸伏景光忽然就理解了當年在這里偶遇了雨宮清硯的攝影家的心情。
云霧和山巒可以讓他為之驚嘆,但是仿佛站在云霧和山巒之中的那個人讓他無法移開視線,沒有任何繁復優美的形容詞,唯有身體呈現出的最真實的反應無法移開視線。
呼嘯的風聲頃刻間遠去,世間似乎只余下寂靜,腦海中一片空白,視線定格在了那一點,無法移開分毫。
他重新調動起有些僵硬的四肢,他沒帶相機,也已經無暇去翻出口袋里的手機,朝著前方的人大聲道
“雨宮”
在那個人轉過身的那一刻,諸伏景光舉起手,用手指虛虛框住那幅畫面,將其鐫刻在記憶里。
他無法要求也不想看到那個人為了他的私心而被迫做出改變,那個人天生就要向前,一切來自外界的影響對那個人來說都是禁錮。
一道無人聽清的喃喃消散在寒風中
“向前走吧,清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