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諸伏景光忍不住問“我看起來有什么問題嗎”
正直勾勾地盯著他看的那個人目光未變分毫,緩緩開口道“沒有。”
諸伏景光尬笑了兩聲,欲言又止,最終還是沒再多說什么。
自從過生日的那晚以后,雨宮清硯忽然變得格外熱衷于看他。
其實那個人以往看向他的頻率也很高,那是源于偏愛下的特殊對待,但是他現在能清晰地感受到其中的差別。
或者說,感受不到這份變化才不正常。
他過去幾乎沒有機會能看到摘下眼鏡的雨宮清硯,這幾天看到的次數比過去次數的總和還要翻了數倍。
最開始是一會兒戴上眼鏡看他一會兒摘下眼鏡看他,像是在對比什么,后來是開始間歇性地長時間摘下眼鏡,但是從安全屋里的監控來看,當他不在時,那個人就會把眼鏡重新戴上。
他曾經研究過雨宮清硯的那副眼鏡,只是很普通的平光鏡,但是雨宮清硯此刻的反常行徑還是讓他對那副眼鏡心生探究。
諸伏景光提醒自己,雨宮清硯無論做出什么古怪的行為其實都是很正常的,過去他無法看透那些行為,當下也未必看得明白,更何況這個時間節點下,執意了解更多并不是什么好的選擇。
對他來說完美執行潛伏任務才是第一重要的,如果雨宮清硯的離開對他的任務沒有負面影響,拋開私人情感,其實他很希望能看到那個人離開組織,不站在任何一方陣營,再也不陷入這方牽扯。
麥芽威士忌在組織里一直是一個微妙的存在,他加入組織的目的不明,有組織成員之名但是對組織并不在意,強勁的實力和高層之間的爭斗讓他成了一個大部分時間不好用但是關鍵時刻或許會好用的制衡角色,所以即使組織上下絕大多數人都覺得他精神不正常,他也仍舊能在組織中分來一塊不算小的立足之地。
那個人的立場隨時都有可能隨著心情而改變,實際上,那個人也的確已經這樣做了,但是無論怎樣定義,他都仍舊是麥芽威士忌。
讓雨宮清硯站在他方陣營的益處的確令人心動,但是其中的風險也極大,參考雨宮清硯在組織中的所作所為,正因為他近距離圍觀了那場鬧劇、是整個事件中的所得利者,他才更不愿意在非必要時刻去冒這種風險。
他不會冒險啟動第二次圍剿計劃,結合局勢理性分析,雨宮清硯的離開儼然已經成了最優解。
所以面對那束灼熱的目光時,諸伏景光欲言又止,卻沒有再追問更多。
有關雨宮清硯的糾結往往要從理性和感性兩個方向出發,但是兩個方向所能看到的終點殊途同歸,于是明知道那不是最優解,竟然也勝似最優解。
不去了解,不做挽留,不深究邏輯,不挖掘秘密,未來彼此井水不犯河水,或許一切塵埃落定后有緣重遇,但是那也已經是很久以后的事情了。
雨宮清硯看出那個人神情中的出神,但是并未打斷,畢竟他自己也
在思索很多問題。
在近一千個任務里,自從得到了這副眼鏡,他幾乎沒有將其摘下過。
然而在這幾天里,他摘下眼鏡的次數比過去九百九十八天摘下眼鏡的次數的總和還要多。
那個人竟然是有顏色的。
距離離開的時間已經無限縮小,他仍舊沒找出問題的答案。
他過去從未親眼去看過那個人,所以竟然從來沒有意識到,其實那個人并非黑白。
為什么諸伏景光會有顏色是從一開始就有顏色還是中途的某天突然有顏色的這是否與系統有關難道諸伏景光也是不屬于這個世界的人嗎
他一邊思考一邊觀察這個對他來說幾乎稱得上是全新的人,在黑白的世界里,那抹色彩的存在帶來的視覺沖擊比以往更加強烈,同時也比以往更加讓他難以移開視線。
所有在經歷了長時間的思考后仍舊沒有得出答案的不解之謎,在最終都匯為了同一個認知或許在離開這個世界之前,他得不出隱藏在那抹色彩之下的答案。
那副眼鏡能讓他看到這個世界上不存在的顏色,那么諸伏景光的色彩是否也與系統有關
他過去會為了消遣時間與系統對決,用一些手段從系統的嘴里撬出更多秘密,但是那只是他在這個世界一千天里用于消解無聊的技巧,系統是這個虛假的世界里他所能看到的最真實的造物,所以即使對那道機械性的聲音感到厭煩,他也仍舊會與系統產生一些交流。
他不知道諸伏景光的顏色究竟是何時存在又究竟是為何存在,但是注視那抹色彩時,除了欣賞和思索,一種前所未有的緊迫感也會涌上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