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滿樓將那半濕的手帕擱在蘭舟上,提起衣擺上岸。
他聽著秋風勾勒的山間夜景,聞著秋風送來的各色花香。
驀然。
在百花浸染的香氣之中,他聞到了一股幽冷神秘的淺淡香氣。
——是清蓮的淺淡幽冷味道。
他循著味道去找,找到了一處淺淺水洼。
水洼被密密青草覆蓋住,撥開以后,便得見一迎風獨立的清蓮,于月下綻放、舒展開花瓣來。
花滿樓是個瞎子,他看不見。
可他聞到了。
他握著葉蟬衣沁出汗珠的手掌心:“找到了,漂亮嗎?”
“漂亮……”葉蟬衣喃喃道,“特別漂亮。”
明月蒸起湖中水霧,彌散到山間水洼。
多吸了兩口山間白濃的霧氣,她潮乎乎的氣息更加明顯。
溫雅君子向來是惜花人,他又怎么忍心去采擷這樣一朵獨立于天地的幽香清蓮。
他伸出手,輕輕碰了碰那輕軟的花瓣,一層、兩層、三層……
花滿樓靠近,有些陶醉地吸上一口清蓮之氣。
清蓮歡喜,主動折腰碰上君子柔軟的唇瓣。
凝珠從花瓣滑落,沾得花滿樓滿鼻子、滿手都是。
就連那酷似牡丹花瓣的唇,也潤了一層水澤。
清風月夜。
他們坐于蘭舟之上,擺出花糕與清酒。
剛巧。
花糕捏成的便是清蓮的模樣。
葉蟬衣見君子骨節分明的手指將花糕托起,輕置唇間,張嘴含住,舌尖一卷……
咕——
她斟酒入杯,遞給花滿樓。
溫雅君子接過,就花送酒入喉頭。
有清液順著他下巴、脖頸滑落,沾濕前襟。
嘩嘩——
水聲輕輕響。
明月入水,覆蓋全湖,搖動蘭舟,也將一對璧人攏入懷中。
昱日。
初陽還沒照透窗紙。
葉蟬衣聽到一些窸窸窣窣的聲響。
她迷糊著清醒了一會會。
“七少爺。”庭院里,有侍女輕呼一聲,“您怎么又自己動手洗衣、洗被子了?”
花滿樓清潤的聲音,有一絲赧然:“無妨。我只是眼睛看不見,又不是手腳斷了,自己洗洗東西也沒什么不可以,你們忙活自己的事情就好。還有,小聲一些,不用進屋里收拾。”
侍女趕忙放輕手腳,利落將昨日殘燈摘下,灑掃一番。
聲音靜止,葉蟬衣迷糊著,重新入夢。
她睡到日上三竿才起。
正陽穿透窗紙,將滿室照亮。
浮塵于光下起舞。
葉蟬衣伸了個懶腰,揉揉眼睛,撩開床帳往外看。
“花花?”
無人應答,她便趿著鞋子,去用擺在梳妝臺那邊洗漱的用具,先行梳洗。
伸手一探,水還溫著呢。
她梳了幾下毛躁的頭發,隨意扎幾條小辮子纏繞著弄個半發,就……重新撲回床鋪上。
被子里有花滿樓身上淺淡的百花香氣,很好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