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這么想的。
在這三個月里面,柳天問一改好說話的頑童脾氣,化身教導主任、執法官員一樣的嚴師。
“什么叫‘吳鉤霜雪明’?1你們這收著斂著,生怕殺死路邊螞蟻的勁兒,霜雪還能明嗎?霜雪都要死而不能瞑目了!重來!”
四人:“……”
嚴厲起來的伯母/柳姐姐/娘親好嚇人!
“楚留香!這是‘十步殺一人’2,不是十步救一人!你停下來干什么?先給敵人喂口飯再殺他,讓他死也要做個飽死鬼是不是?你給我把這一句練三百次,練到可以不停頓為止!”
心軟楚留香摸鼻子:“……”
“陸小鳳!這是‘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身去’!3這里的輕功身法要的是什么?是那不屑一顧不回頭,你干嘛呢?你背后只有我拿著鞭子在等你!沒有你的紅顏和美人!你回頭看什么?給我轉過去,練三百次!”
多情浪子陸小鳳摸胡子:“……”
“花滿樓!這是‘縱死俠骨香’!4你要記住這是武功,是掌法啊!不是你在品鑒詩詞!不需要你的意境你知道不知道!怎么著,你現在是俠骨香都要溫柔掩埋,不復相見,給它流兩滴眼淚了?這個世界上是沒有你不喜歡的東西了是不是?練三百次!”
愛花君子花滿樓,緩緩嘆氣:“……”
唯一沒被罵過的葉蟬衣呆在旁邊,覺得自己有點兒格格不入。
她覺得伙伴,還是要同甘共苦比較好。
瞧著三個大男人仿佛在練車場被教練叭叭訓的樣子,她輕咳一聲,主動問道:“那個……柳師父,我有沒有什么要注意的問題?”
柳天問想了想,還真沒有。
“《太玄經》遇強愈強,下手之間的分寸以及每句詩蘊含的功法,你都能果斷照練,心無旁騖,動作也精準……”說著她臉色都好了不少,擡手順了順葉蟬衣的發,“你可比這三個兔崽子聰明多了,不需要改。”
葉蟬衣相比其他三人,差的是內息和對敵經驗。
“你繼續練就好,練得熟一些。特別是最后的‘白首太玄經’,可以助你調整內息,多練練。連續練三天三夜不歇氣也不怕會餓死。”一轉頭,看見三個兔崽子,柳天問的火氣又起來了,“看什么?還不趕緊練?看著我我的內功和真氣能給你們勻一勻是不是?”
花滿樓三人:“……”
溜了溜了,繼續練吧。
總不能天天被訓斥得一句反駁的話,都說不出來。
日日卯時起來練武,只有午時和酉時攏共可以歇息一個時辰,亥時才停止練武,調息睡去。
這樣的日子,一晃就過去兩個月。
唰——
四把閃著寒光的軟劍,穿破天上落下的細碎雪花,在劍尖處堆疊成一串小花。
劍尖全部送到柳天問跟前,被她拿著寫有“問”字的折扇,一掃過,收到扇面。
她低頭,看著扇面上整整齊齊疊合的雪花,總算有些滿意的神色出現。
“比預估要早一月。”柳天問將雪花往身后一甩,跳下墻頭,“放你們一天,明日開始修習《戰神圖錄》第一式。”
《戰神圖錄》衍生千千萬萬,入門最難,因為返璞歸真,摒棄生平所學所有東西,又要將它們看成萬物組成的一環,實在不容易。
這就和要你失憶忘記所有生活技能,還失去肌肉記憶,丟到一個荒島建立一個國家一樣困難。
三人正歡喜著,外面就有護衛來報:“夫人,老爺已經帶著聘禮上門了。”
花滿樓揚眉。
過大禮的確會提前一個月或者半個月,將聘金、禮金和聘禮三樣東西,帶到女方家中。同行的還要他們那邊四位女性長輩中的全福之人,再約上媒人一道。
不過……
離商定的婚期,不多不少,恰好一個月……
他爹肯定有私心。
柳天問半點都不意外,女家回禮的單子她已經提前整好,一箱箱都擺在庫房呢。
她手一揮:“你們自己去玩,我處理就好,你們就等著一個月后大婚到來就行。”
葉蟬衣樂得如此。
“那我們出去玩兒了。”她拉著花滿樓的手,花滿樓急忙扯過一旁的兩件狐裘,飛一般離開后院。
陸小鳳和楚留香對視一眼,兩個酒鬼浪子挑起大氅披身,往酒樓走去。
十二月的雪,寒風吹徹。
杭州城里皆白頭。
葉蟬衣拉著花滿樓跑,跑到西湖斷橋處。
湖面已經結冰,橋也成霜色,天地渾然一白,唯有一線青灰起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