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玉是挺不明白的。
她托著腮幫子,看漆黑大海:“那你就這樣仰著頭,對一晚上星星?”
花滿樓耐心很好,即便他只是被抓來的魚餌,也帶上一種出門做客的從容:“我還在聽海的聲音。”
“海的聲音?”小玉順著自己的辮子,靠在船舷上,看這個奇怪的瞎子,“海不是水嘩啦嘩啦的聲音?有什么好聽的?”
花滿樓還是搖頭,緩緩道:“海水的聲音是海水的聲音,可海水之下,還有各種魚類傳來的聲音,有海草隨著水流舞動的聲音,更有珊瑚、貝殼等發出的聲音。它們發出的聲音,都在訴說著自己的快樂和煩憂。”
他以前很少能有機會,靜靜聽海里的聲音。
就連錢塘江大潮,也只是站在高處,聽浩蕩水聲,聽人群喧鬧,聽退水之后,各類海中生物,掙扎著重新往海里爬,卻被提桶的人撿走。
小玉看著秀雅君子臉上的溫柔笑意,嘀咕道:“你可真是奇怪。我看你這身裝扮,好似新郎官,你是成親的時候被擄上來的么?”
花滿樓還沒有回答,背后走來的宮九就冷冷看著小玉。
“你的話太多了。”
小玉的臉瞬間煞白,告罪一聲,退到旁邊去。
花滿樓沒有回頭,依舊保持著仰望星空的模樣。
“只是她問我答罷了,她又不曾泄露你們任何事情。”君子溫聲道,“何必苛責至此。”
宮九嗤笑:“不聽話的仆人,本就不需要留。”
花滿樓知道和他講道理沒辦法講,便不再說話。
有這功夫,多聽聽令他愉悅的事情,難道不好么?
“我想要殺你的心,還沒變。”宮九在旁邊的搖椅上坐下來,雙手放在腹部,輕輕踩動腳踏動起來。
他整個人的狀態,比起上次要放松許多。
花滿樓回:“我知道。”
對方身上還帶著濃重的殺氣,像是恨不得現在就將他碎尸一般。
宮九也看向星空:“那你不怕我現在就殺了你?”
“你不會。”花滿樓不再看著星空,轉身面對宮九,“你想要在衣衣面前殺了我,看她崩潰痛哭的樣子。”
說這句話的時候,溫雅君子感覺胸口有些悶痛。
他絕不會給對方有這樣一個機會,令衣衣傷心到這樣的地步。
宮九搖晃的動作停下來。
“你怎么知道我會這樣想?”他的眸子里,燃起來一點星火,“是你自己想到的,還是葉蟬衣在你面前提過?”
衣衣說得沒錯,宮九其人,就是一個瘋子。
想要打敗一個瘋子,唯有比他更瘋。
不過,君子做不到這點。
他如實承認:“的確是衣衣這樣說的你。”
“我就知道……”宮九的眼里閃過一絲狂熱,“這普天之下,唯有她懂我所想。”
花滿樓:“……九公子會不會想多了。”
——其實衣衣也不太懂你。
君子如是想。
宮九聽不進這句話,他選擇聽取前一句。
他扣在腹部的手收緊:“花滿樓,我更想殺你了……”
殺了她最愛的那個人,讓她陷入人生最巨大的痛苦之中。
陪他一起感受痛的美妙。
難道不好么?
溫雅君子聽著宮九越來越急促的呼吸,眉心緊緊鎖起。
宮九深呼吸一口氣,離開船頭,回到自己艙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