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小小的失聲驚叫,她的出身應當不會太差,因為她一眼就認出了麒麟衛的制服,這讓她頓時就失去了反抗的勇氣,只滑跪著倒地,涕泗橫流。
繆宣一愣,隨后立即反應過來是那位“小郡王妃”,她的家族已經寫了表遞了折,幽薊臺弟子是怎么介紹的他們說“貞節牌坊已經在路上了”。
那么女孩為什么會出現在這里呢因為在望門寡婦殉夫的流程里,冥婚要拜靈堂,而很顯然小新娘不愿引頸待戮,她不知道想了什么辦法從靈臺上逃走,藏在了這個還算熟悉的小密室,因為幽薊臺的封鎖,她的家族不能徹夜逗留搜查,再加上新娘逃婚是大丑聞,竟沒有一絲風聲泄露。
繆宣的猜測八九不離十,事實也確實如此,但這實在不是他有多么的未卜先知,而是在這個世界里,他已經見過了太多次類似的場面。
是啊,比起一個尷尬的未婚小寡婦,當然是鑲金嵌玉的牌位更有價值了。
在這個死亡率并不低的時代,望門寡并不少見,這種情況和新婚喪夫是差不多的,其中窮苦人家的寡婦會被倒賣再婚,商賈家庭的女兒則是出家閉門,官宦世族的姑娘大多殉葬守節
養得女兒多了,才拋費得起。
繆宣根本沒想到竟然會在這座鬼蜮般的府邸里混遇上這樣的“未亡人”,遼東王府在轟轟烈烈的查案后必然是要多年封存的,假如他不出手干預,這女孩的下場不是被找到后還給家族以殉亡夫,就是藏匿于此并餓死在鬼宅之中。
小女孩瑟瑟發抖,細瘦的身軀幾乎要難以支撐這套繁復的衣著,她努力讓自己的跪拜顯得禮儀周全,砰砰叩首“求、求求您求您不要”
繆宣無奈極了,他只能帶上這個孩子,大半夜的去找他靠譜的下屬老唐了。
前因敘述結束,老唐一臉麻木,繆宣有些抱歉地道“那么,這孩子就交給你了。”
老唐“哦,呵呵,剃光頭可以嗎但這里是遼東,想要把人帶走的話,不能是以女孩的身份。”
繆宣還沒說什么,小姑娘就猛地抬起頭,眼眶赤紅“我都聽大人的”
老唐一愣,半晌后抓了抓腦袋,長嘆一口氣“希望你一直懂事好罷,你跟我來。”
第二日清晨,沐鳳陽洗漱完畢走出房間,經過了一夜的痛定思痛,如今的他已經是個嶄新的麒麟衛了,沒有什么能打倒他,昨日是他太魯莽,以至于丟了大人的臉面,今天他必將昂首挺胸,就算那遼東的無冕之王戚燕衡來了也
“你怎么在這里”沐鳳陽站在二樓的欄桿后,怒目圓睜,狠狠盯著正逐步走上樓梯的戚忍冬。
少年一身富貴打扮,也披了一件玄色大氅,腰間明晃晃懸著短刀,他的眉眼和父親生得相像,但他們給人的感覺又差別巨大,假如說那做父親的如山水一般儀表堂堂,那么這當兒子的就是芝蘭玉樹,也是俊彥好兒郎,只是生在庭階中。
只見這位戚忍冬筆直地站在樓梯口,一臉冰霜地打招呼道“沐世兄,昨晚睡得好嗎。”
“很好。”沐鳳陽扯了扯嘴角,一字一頓道,“很好,多謝,你呢。”
戚忍冬睥睨地看著他“多虧了世叔相助,境界提升讓我豁然開朗,我昨夜固守境界,受益匪淺。”
“恭喜”沐鳳陽頓了頓,重復,“真是恭喜。”
也就在這時,長廊后傳來腳步聲,麒麟衛指揮使繞了出來,他還是昨天那副打扮,看上去溫和而干練,還是那嚴謹的墨綠麒麟袍,后腰后背把刀。
不過這一回,戚忍冬終于不再是一臉半死不活了,他露出一個雖然淺淡但也足夠真誠的笑容“蘭世叔父親讓我來招待諸位,以盡地主之誼,您昨晚休息得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