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家村里,靠近楊富家周邊的屋舍已經空了,還活著的人都藏在遠離惡鬼的村子外圍。
帶著于光來到楊家村的一群老弱婦孺,在村口就畏縮地停下大半,膽子最大的婦人也在中途停下,只有于光帶著于音來到惡鬼不遠處。
所以周圍就剩下他們兩個人不對,還有一個。
于光在全神貫注對付那只惡鬼,于音微微側頭,看向村長楊富家的宅子。
他的感知中,有黯淡灰白的一個影子藏在這座宅子里。
原來屋子里還有個活人,難怪這只惡鬼在這里不肯離去。
黑色的細絲憑空在屋梁、土里長出來,追著活人的氣息鉆進楊富家的地窖。
躲在地窖里的是楊富的二兒子楊云祿。
他是個好酗酒賭博的,惡鬼來到楊家吃人,楊富一家急急忙忙偷跑了,就楊云祿當時還在外吃酒沒找到人。
等他吃得醉醺醺回來往屋子里一躺,醒來發現屋里沒人,門外堵著個惡鬼。
楊云祿嚇得魂飛魄散,趕緊躲進了地窖不敢冒頭。
這幾天,他在地窖啃干菜,聽著外面的惡鬼吼叫,片刻沒敢睡覺,無數次懊惱,怎么當初宋家母女兩個死后,沒趕緊讓他爹把尸體燒了。
說不定燒了尸體,惡鬼就不會出現了呢
這時聽到外面異樣的動靜,楊云祿也沒敢出去看,滿眼血絲躲在角落里。
數十根黑色蛛絲悄無聲息垂落到他的后頸上。
密密麻麻的蛛絲吊起他的脖子,鉆進他的頭皮,乍一看好像他多了滿頭濃密的黑發。
“呃。”楊云祿喉嚨里咯咯兩聲,忽然抬起頭,眼珠子古怪地轉動兩下,突然打開地窖入口爬出去。
楊家的地窖挖在前廳底下,入口也在屋里,平時被東西擋著。
楊云祿爬出來,走向門口,把自己之前一樣樣搬來擋門的桌子凳子全部搬開,拉開門往外看去。
屋外刺目的光讓他的瞳孔收縮了一下,眼白上布滿的血絲乍一看像是眼睛里張開的血色蛛網。
于光已經和那只巨大的惡鬼打了起來,楊富家的院墻被他踹塌了,他和那只惡鬼就在楊富家的院子里。
楊云祿離他們很近,身體嚇得瑟瑟發抖想逃,眼睛卻有自己的意識一般,一眨不眨地望著那個和惡鬼打斗的人。
仔仔細細,從他的臉,看到他的腳,看他每一個進攻和躲避的動作。
穿著布衣身形高挑的少年,只拿著普通農人家里的柴刀,就割開了惡鬼的小半身軀。
惡臭膿液灑了遍地,甚至有一些飛濺到他的身上,但少年眉目不動,沉穩如山岳。
坐在楊家不遠處的于音側頭,靠著黃泥石墻如同靠著錦繡軟枕,淺淺笑容旖旎神秘。
他第一次用普通人的眼睛看于光,似乎,是個再普通不過的少年模樣。
眉目只是端正而已,但身上那種勃勃的生命力,就像是夏
日得到充足陽光和雨水的植物,不管不顧地從那具身體里旺盛生長出來。
還有他動作間的力量感,已經超越了普通人的范疇。
從沒聽說過,有人能用一把柴刀劈開這么兇的惡鬼。
于音每天和這少年在一起,感受過他的力量,但用眼睛看見才有更深刻的感受。
在于音自己的“視野”里,于光身上燦爛的金色跳動著分開粘稠的深紅色,如同撕開昏沉天空的太陽。
而在他寄生的那個人類的視線里,飽含力量感的少年像豹子一樣躍起,毫無畏懼地劈向丑陋暴走的惡鬼。
風鼓起他的衣襟和頭發,堅毅的神采比他手中的柴刀更加鋒利。
面對惡鬼,不管是恐懼還是憐憫,都不曾出現在他的臉上。
惡鬼對他裂開散發濁氣的吞噬大嘴,他沒有后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