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這樣自說自話著走了一陣后,突然感覺到一股無形的風吹過,它不像尋常的風那樣有直接被吹拂過的觸感,但冥冥中,你又好像能感覺到有什么東西從你的靈魂中刮過,帶來不受控的冰冷和戰栗感。
江陽抖了兩下,他意識到這就是虛無赑風了,并沒有他想象中的那樣可怕,這冰冷感尚可以忍受,但他隨即又意識到,或許并非虛無赑風不夠可怕,而是他耳側的羽墜在為他保護。
“那也沒用,我還是會生氣的。”他自言自語著,背著陸時鳴繼續往前走。
他們方才在的地方似乎是一處真空的風眼,而此刻越是往出口走,虛無赑風的風勢越是強勁,羽墜所能的保護開始減弱,像是有一把冰冷的銼刀,一刀刀地從江陽的靈魂上刮過,這都可以咬著牙忍受,讓江陽不能忍的是,這風在阻礙拖拽陸時鳴,虛無赑風本就是鳳凰冢中鳳凰涅槃所要經受的劫數,從陸時鳴重傷來到這里,就已經是劫數的開始,或許某種規則并不容許這樣作弊的方法,它要將陸時鳴留下。
江陽呲起牙,他無意識地暴露出了一種似獸非人的兇狀,就好像領地被侵犯的小獸,別的他都可以退,可以躲讓不計較,可就是最后那么巴掌大的方寸之地,他寸步不讓,仿佛誰敢侵犯,他就敢與全世界為敵。
他托著陸時鳴的手抱得越發緊,與這虛無空間中虛無的風暴對抗著,一言不發地往前走。
他沒有力氣說話了,漸漸地大腦仿佛也銹蝕鈍住,他像是一具麻木的行尸,痛苦和難過俱都沒有了,只剩下往前和無論如何都不放手的本能。
以人類的體質來說,江陽早已到了某種極限,他本不該再有往前邁步,與虛無赑風對抗著的力氣,可無形中,又好像有什么隱藏于人類身體下的東西被喚醒,那枚墜在脖頸上,自小不離身的石頭珠子突然裂開了一道微弱細小的縫隙,便仿佛包裹著美玉的石殼破裂,漏出一絲內斂的華光來。
無形的威勢朝外釋放,混合著羽墜上的微光一起環繞于身側,抵御著愈來愈烈的風暴,同時,這力量似乎暗和著主人的心意,在江陽思維麻木,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的情況下,無意識地涌入陸時鳴傷重垂死的身體。
他的傷勢其實不全是因為空間崩毀的沖擊,還有相當一部分是因為強行壓下煞氣的反噬,在妖獄中他的殺心本就該失控了,那片刻的清醒,已是陸時鳴花了相當大的代價才能強行為之。
可此刻,那在體內無時無刻不在肆虐,將他一步步拖向死亡深淵的煞氣好像被這外來的力量擊退凈化了,冰冷微涼的水流流過他的經脈,涌向他幾乎已經不再跳動的心臟,“咚”一下,猶如受到了某種刺激,這顆垂死的心臟隔著胸腔,在江陽背后再一次發出輕輕地震顫。
江陽沒有注意到這點,他早已失去了一切思考的能力,也無力再去辨別判斷什么,他只是往前,一直往前,這條黑暗的長路比他走過的所有路都要漫長,長到讓人絕望,可他在恍惚中,又好像聽到有人在他耳邊輕輕地喚說“江陽,不要怕”
猶如生銹的擺鐘重新運轉,江陽花了相當一段時間,才聽清這道聲音,才用僵滯的思維辨認出,這聲音來自他身后,他幾乎以為自己已經永遠失去對方的時候,陸時鳴在他耳畔,用著那僅有一絲的微弱氣息,在尚未逃離的死亡睡夢中,無意識地輕聲哄他。
“不要怕”
便好像有某種強撐的堅硬外殼被擊碎,江陽不知不覺間,淚流滿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