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錦杰突然覺得自己太“多管閑事”,霽行都沒說,他不是平白無故給人增添煩惱嗎
但轉念一想,方燃知跟陸霽行相伴三年,相識七年這是陸霽行在德國看陸賀沖死沒死時告訴關錦杰的。
如果陸霽行真的想說、愿意說、能說出口,他會拖這么長的時間,甚至剛剛會出去,暗示關錦杰開這個口嗎
歸根結底,陸霽行不敢。
關錦杰只覺心如刀絞,低聲說道“小行的媽媽是我姐,叫關至夏,她被陸賀沖求愛,我姐事業心重,不愿意,他就強行把我姐帶走了來了德國,她
到死都再沒能回國。”
方燃知大驚失色“沒有人管嗎”
關錦杰扯唇“我跟我姐相依為命,我們什么都沒有。”
短短一句話,方燃知整顆心臟都涼了半截,他想到自己,在什么都沒有的時候,被汪秋凡威脅,被汪春平銷掉他報的案。
“我姐生下御風霽行的親哥,她討厭他,那是陸賀沖的第一個孩子,我姐不喜歡,他就加倍疼愛,”關錦杰諷刺地笑了聲,“霽行出生的時候,我姐喜歡他了,陸賀沖又覺得我姐的注意力都被霽行奪走了,恨他。”
方燃知猝然咬緊牙齒,這種病態感情他沒見過,不敢置信。
“一個不被一家之主喜歡的孩子,他的童年會很難過,”關錦杰說道,“什么興趣愛好都會被扼殺,家里的任何一個人都可以欺負他,誰和他走得近誰就會倒霉,被陸賀沖遷怒,所以他注定是不祥的,因為倒霉的始終是別人。”
“那是陸賀沖造成的”方燃知說,“跟我先生沒關系。”
“是”關錦杰點頭,聲音突然低下來,仿佛已經陷入回憶冥想,“他媽媽死的時候,他親眼看見了,沒上前這是陸賀沖在家里裝的監控拍到的他們都說七歲的霽行殺了他媽媽,他克死了他母親。”
“御風跟霽行關系也不怎么樣,等御風結婚生子,小啟跟著長大,他都三十好幾了,跟霽行的關系倒是還好了那天御風開車離開前,突發奇想抱了下霽行行車記錄儀有拍到悲慘的意外發生后,他們又都說是霽行克死了他大哥”
他克死了他母親,又克死了他大哥大嫂,這三條人命像一座沉重的大山那樣,壓倒在陸霽行身上,不祥的烙印更是如附骨之疽地釘進他的骨髓,每日每夜地受盡折磨。
方燃知突然想起,他給小啟做家教,不知從什么時候起,陸霽行偶爾看他一眼也會迅速移開目光,原來那不是因為情愫的產生而感到不好意思,而是怕自己不知輕重的靠近會帶來災厄。
這點在陸霽行找方燃知簽訂協議時更為明顯,協議簽完,住進紫荊,他卻不碰方燃知。
現在想想,原來一是因為他覺得方燃知心里有人,不想做個侵略者,二是因為他覺得必須與方燃知保持距離,僅愿看到方燃知健康平安。
可感情的事情,誰又能說得準,否則克制如陸霽行,怎會一而再再而三地越界,一次又一次地因為方燃知而破例
他二十四小時不間斷地盯著方燃知,是控制欲,也是害怕。
上次方燃知在浴室洗澡,只是不小心睡著,卻幾乎把陸霽行嚇個半死。
關錦杰最后說“知道這些事的人,都很害怕霽行特別是陸賀沖,他怕被小行克死。”
晚飯是怎么結束的,方燃知沒怎么注意,等回過神來,他已經與陸霽行雙人并肩地走在路邊了。
關錦杰他們回家了。
“手這么這么涼。”陸霽行低聲道,可他往常總是干燥溫暖的大手也沒好到哪兒去。
只能攏起方燃知的雙手來回搓弄,想讓其暖和起來。
“先生,”方燃知駐足,抬眸看進陸霽行的眼睛,想問個具體的日期,“你是什么時候知道自己喜歡我的呀”
陸霽行啞然,認栽“沒比你的0816晚,比那早,但我沒敢細想,因為挺像個變態的,畢竟你才16歲,沒成年。”
方燃知的眼圈迅速紅了個通透,淚水聚滿眼眶搖搖欲墜。
晶瑩的淚滴砸下來時,仿佛一朵在頭頂炸開蒼穹的煙花,灼眼震耳。
變故猝不及防,陸霽行下意識接住他的眼淚,失措道“只只,怎么了”
“不是你克死媽媽,也不是因為你,大哥才出意外”方燃知淚眼模糊地說,每一個字都無比堅定,“你不是不祥的,我花光了所有的運氣,才遇到你先生特別好,特別好。”
陸霽行喉頭發哽,嘴唇輕輕顫抖,他出神地望著眼前告知他似乎是真相的小愛人,突覺某座沉山搬移,烙印枷鎖已去。
陸霽行的眼睛微紅,第一次覺得茫然,他發狠地攥緊方燃知的手,生怕力度輕了,眼底的人就沒了,嗓音被冷風吹得像盤四處亂飛的散沙,但它們直奔方燃知而去的舉動整齊劃一。
他啞聲說“謝謝小先生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