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刃在昏厥之后,其實一直在做各種各樣的夢。
他清楚的知道自己在夢境中,因為只有做夢的時候,他才能看見這些平時看不見的色彩。
只是他不愿醒來。
夢里還是混亂之都,那個他最難以割舍的地方。
他變成了一只阿飄,跟阿宿林和另一個被阿宿林抱著的他,一起看星星。
從阿飄的第二方視角去看,寧刃才發現,原來他看星星的時候,爸爸卻大多數時間在看他。
他在阿宿林眼前飄來飄去,阿宿林看不見他。
他看著天空的星星,總覺得沒有阿宿林抱著他看的時候閃亮和耀眼。
寧刃有點生氣,拿頭撞阿宿林的腦門,撞了兩下之后,又噘嘴,輕輕給他吹了吹。
一開始,他還試圖像這樣引起阿宿林的注意,但是很快,他就安靜了下來,當起了一只背后靈,使勁兒貼貼。
當阿宿林因為處理公務而捏捏肩膀的時候,他還會心虛的飄開。
他跟著自己走在第一次上族學的路上,看著阿宿林其實一直在關注著他,那雙冷冷淡淡的眼睛會時不時的掃過他的腳下,看看前面是不是有石子。
他看著他第一次被請家長,阿宿林在回來的路上,與他耐心講解關于'勇氣'的話題。
他看著他第一次學寫字,阿宿林握著他那只太小的手的時候,臉上也閃過不太適應的神情,以及更加放輕了力道的手。
他看著自己栽腦袋趴在桌子上睡著了。
他看見阿宿林把他抱起來,然后有些嫌棄的看著他隨手畫的、不小心弄上了口水的那幅畫。
上面畫了他和爸爸。
他以為有潔癖的爸爸會把畫丟掉,但是阿宿林只是嫌棄了一會兒,嘴角揚起一抹笑,彈了彈他的腦門,對他露出了很溫和的神色,說“好好長大,阿刃。”
阿宿林把畫放在了抽屜的最里面。
然后在夜明珠柔和的燈光下,生疏的模仿著他這個初學者的字跡,替他寫了被杰里米老師罰的第二張大字,塞進了他上學用的大布兜里。
寧刃這才明白,從來沒有什么作業之神。
其實是爸爸幫他寫的作業。
他企圖拿起筆,想在紙面上寫阿刃,回家,但是他無論如何也拿不起來。他只能做一只小阿飄,在阿宿林的身上寫這四個字,想讓他感覺出來。
最后他累了,才放棄。
他最開始的時候眼淚是止不住的,哭的一塌糊涂,從旁觀者的角度,他很清晰的可以看出來,臭爸爸真的有很努力在做好一個爸爸。
他看見阿宿林因為備考幼崽生育許可證而苦惱,看見他因為血源結,偷摸躲在角落里哭,哭完回去躲起來等眼睛消腫,有種沉穩又搞笑的狼狽。
阿飄版寧刃很想笑,但是笑著笑著就開始難受。
他像是一個瀏覽著過去時光記憶的過客,如果可以回到過去,自己
能更加懂事一點,
更加讓阿宿林省心一點,
就好了。
如果沒有天縫,他可以讓臭爸爸看見他長大后的模樣,就好了。
夢境里的時間,很慢,也很快,寧刃細細數了數,他才在混亂之都待了大概二年的時間而已。
他看著過去的自己,披著戰甲,唱著戰歌,被吸進了天縫,也看見了阿宿林那一瞬間呼吸的靜止和無法掩飾的恐懼。
寧刃在旁邊不停地安慰,就算知道阿宿林聽不見看不見,他還是伸出手,想給爸爸擦擦眼淚。
作為阿飄,他陪著阿宿林渡過了他身體消失前的二天。
他看著阿宿林二日未眠,看著爸爸眼中的光一點點變得暗淡,看著阿宿林抱著他走在元節的大雪中,看著滿城的族人為他燃放煙花送行,就因為他說了一句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