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醫師的沉默,白蛇雖沒有第一時間接話,但絲毫沒有要放過少年的意思,于逼仄的床下空間內探出半截身子,邊發出“嘖嘖”的聲音,邊搖晃著光滑的小腦袋,反復端詳著畫中的男人。
“兒大不中留嘍。”它那四點一線構成的五官,生動地演繹了“一言難盡”這個人類都很難做出的表情,搖頭晃腦的同時,還不忘賊兮兮地觀察少年的表情。
在一塊吵鬧了這么多年,它可太了解這個小,哦不,這個半大不大的家伙了,明白怎么精準地戳中他的肺管子。
果不其然,在它持之以恒的挑釁下,云苓的臉頰快速漲紅,紅得像顆熟透的柿子。羞赧與憤怒兩種情緒的交織,讓他覺得頭上頂著一座處于爆發邊緣的火山,蒸騰著滾滾熱浪。
“長生”
“哎,我在這兒呢”
紙張酷嗤酷嗤的抖動聲一下又一下,撥動著他脆弱的神經,當血壓突破了憤怒的臨界點,忍無可忍的云苓飛身一躍,撲上去就要搶畫。
見他此番來勢洶洶,白蛇暗道不妙,飛速爬上了醫師的肩膀,這才制止了又一場雞飛狗跳的鬧劇發生。
“好了。”白術將拖在肩頭的畫作還給了創造它的畫師,順帶彈了彈長生的腦袋,“你也是,今天怎么這么鬧他。”
“早點認清自己的感情多好呀,哼,免得”
小白蛇哼了兩聲,似乎意有所指,但撲到醫師跟前的少年連頭也不敢抬,完美錯過了其神態的變化。
只見他壓著腦袋,像個犯錯的小孩,低聲囁嚅道“白術先生,我沒有”
“沒有什么”
白術替他理好在打鬧中翻折的衣領,溫柔的聲音卻像一記重錘,砸破了他內心封閉的天窗。
是啊,沒有什么
“有”字之后再無下文,云苓面向地板的臉上顯現出了茫然。他似乎從始至終都不明白自己急于否認的東西是什么,也弄不清自己到底在為什么東西而感到慌亂、心虛,甚至是膽怯。
他呆呆地攥著手中的畫紙,以至于弄皺了紙張的邊角,而位于紙張正中的人,那雙灰藍色的眼瞳中隱隱藏著的,是畫師朦朧的倒影。
其實很多事情,早在很久之前就有了答案。但就像那倒影一樣,畫得太過模糊了,畫師本人看不清,道不明,但旁人一眼便能辨認。
“云苓,喜歡一個人的時候,自己或許不知道,但身邊人是能看出來的。”
“我,我只是”
“你從沒有向我那樣介紹過某個朋友。”
“我本來也沒什么朋友。”
“行秋香菱他們要是聽到你這么說,一定很傷心。”
“不是的這根本不一樣”
“你說了,不一樣。”白術將手輕輕地搭在了少年的后脖頸,盯住他不再四處亂瞟的眼睛,“他很特殊對不對”
“只是,特殊的朋友”
“云苓,在我這里你不需要顧忌任何事情,有什么想說的都可以說出來。”為了眼前人能夠安心,他伸出小拇指,像從前的很多次那樣,與少年垂落的小指勾連。
“我會保密。”
得到允諾后的云苓臉色仍有些沮喪,在白術的鼓勵下猶豫良久,才鼓足勇氣將心中的疑問說出了口“我不知道友誼和,該怎么分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