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脆的腳步聲戛然而止,胡桃放下正欲抬起的腿,回頭看了他一眼。那張年輕的臉上最引人注目的水綠色眼瞳,仿佛蒙了一層若有若無的霧,掩映著他對生命天真的見解。
這是他第一次在這個話題上與她爭辯下去。
很好,很有精神。
“先不說有沒有錯,白術想要的可不只是活得久一點,他對七七,對”
胡桃雙手叉腰,卻在無意間瞥見了少年掛在胸口的小物件。
那是一把玉石質地的長命鎖,“長命百歲”
的祝福背對神羊而刻,刻字異常有力。
她磕巴了一下,把臨到嘴邊的話收了回去。
“反正死了就是死了,活著就是活著,陰陽的界定不可打破”
“死后復活不正表明她命不該絕嗎”云苓不解地攤開手,將她對白術的敵視歸因于后者收留了僵尸七七。
因“仙緣”而獲得不死之身,但每天都要對自己下敕令,做柔軟體操,七七活得很努力,也很辛苦
“云苓,我們往生堂有句話叫做生于生時,亡于亡刻,你覺得從邊界重返人間的,還是亡者本人嗎”胡堂主的神情又回到了那種讓他陌生的肅穆,“我想埋葬七七,是希望她的靈魂能重歸土地,從僵尸的身體中解脫出來。”
“那死了又活過來的是什么”
“是執念。”
云苓的腦袋“嗡”了一聲,好像有什么尖銳的聲音在他耳邊轟鳴。他扶著頭,制止了這段對話。
“好了,大過年的,就別一口一個生死了。”
“巧了,本堂主也不是來找你吵架的。”胡桃手一伸,終于遞出了那只紅色的信封,“喏,給你。”
“壓歲錢”
“喂喂,我憑什么給你壓歲錢不過真算起輩分,好像,好像也不是不能給”
“你打哪論的輩分。”
云苓笑著從捏起下巴開始認真思考輩分的少女手中接過信封,打開一看,是一封請帖。
新春佳節,萬家團圓,特邀親朋好友,于新月軒小聚。
啊,聚餐什么的,還是免了吧他瞄了眼正在掰手指的胡桃,一只腳已經有了要再度逃跑的架勢。
理由自然是“我爸不讓我跟你玩”才怪。云苓悄悄將請帖放在了棧道的圍欄上,論關系他們也不是很熟,要是胡桃邀請的親友他都不認識,這頓飯吃得豈不是很尷尬。
看出少年想跑,胡堂主如夢初醒,搬出了客卿先生的名頭。
“鐘離也很希望你來哦。”
此話一出,云苓更想逃了,但礙于客卿的面子和他背后無人膽敢拒絕的身份,又不是很能逃。
夭壽了,那可是財神爺啊,拒絕了怕不是要走一年窮運
見他跑也不是,不跑也不是,遲遲沒動作,胡桃上前拍拍少年的肩膀,拾起圍欄上的請帖,不由分說地塞進他的手里。
“我請了行秋,香菱,還有旅行者他們,都是大熟人哦,你可不要遲到。”
行秋,香菱,旅行者,只是還有個鐘離先生問題應該不大吧
如果讓后來打開新月軒包廂大門的他聽見這樣的想法,只會想把這時自己的腦袋按進水池里,并怒罵一句。
不大個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