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桂跑來告訴我,云苓趁他不注意偷偷溜出不卜廬的時候,我和長生從彼此的眼中看到了慌亂。
因為四年前那場徹底改變一切的溺水就是在這種情形下發生的。
想到這么一點大的孩子極有可能遭遇意外,我們即刻關閉了不卜廬,整整一下午的時間幾乎將緋云坡翻了個底朝天。
然而就在總務司的人嚴肅地讓我們回去等消息時,他竟然自己開開心心地回來了,總算讓我們高高懸起的心落了地。
我嚴厲地責備了他獨自外出的危險舉動,他哼哼唧唧地也不說話,挨了批判所產生的不安全然被一種興奮與喜悅交織的神色取代。
直到冷靜下來后,我才問他今天在外面都做了什么,他什么都沒說,只挺著胸膛驕傲地將一枚風系神之眼舉到了我的眼前。
我感到的首先是驚訝,隨后是疑惑。因為神明只會對強烈的愿望投下目光,我的神之眼便是在決心探求生死之道時獲得的,但小云苓
我很難想象他小小的年紀能擁有什么強烈到會被神明注視的愿望。
于是我摸摸他的腦袋,問他在得到神之眼前,心里最想要的是什么。
他想了想,說當時野豬快要撞到他了,他的大腦空白一片,沒什么想法,如果硬要說的話,他的愿望大概是不想因為受傷再躺在病床上了。
我恍然大悟,他要的是不被病痛束縛的自由。
對不起。
七月廿一雨
四年前的意外似乎完完整整地重演了。
從云苓背著我跑出門,到魔神殘渣得到滋養,到我帶他前往沉玉谷,再到最后他的臥病在床,這一個
月來發生的事情只有魔神殘渣的養料與四年前有所不同。
而這次滋養它的,是神之眼溢出的純凈元素力。
愿望推遠了愿望,何其諷刺。
借助被愿望推遠了的愿望實現愿望,何其卑劣。
四月廿五晴
早起時,長生同我道了聲生日快樂,方才想起今天是我的生辰,仔細算了算,竟然已經到了師父離世時的年紀。
那時的師父滿頭銀發,形容枯槁,鏡中的我雖然面容還是和當年一樣年輕,心卻也漸漸老去了。
經過五六個月的修養,云苓的病好了大半,我想起他的愿望,試著放他走出不卜廬,他在隨后幾個月的時間里果然結交到了一群年齡相仿的朋友,現在天天往外頭跑。
和他關系最為要好的是飛云商會的小少爺,云苓似乎與他有許許多多的話題,時常與他坐在不卜廬門前的石階上閑聊。
有一次瘋玩回來后,云苓附在我耳邊小聲告訴我,那位小少爺的字和我的字一樣難以辨認。我知道他想說的是“丑”,只是礙于我的面子不好直接說出來。
我告訴他,藥方并不是寫給患者看的,他半信半疑,我又指了指墻上的一些字畫,告訴他其中幾幅是我寫的,他把眼睛瞪得老大,一定要看我親手寫幾筆。
鬼機靈,看到我也是能寫工整的字后反而一聲也不吭了。
這樣的日子真好,真想一直都這樣。
八月廿四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