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了法器壓制,陸廷川體內玄冥之氣磅礴如江河,衣袖盈風,他在枉死城高低起伏的屋脊上縮地成寸,奪路而逃。
沈司星也察覺不妙,怕陸廷川跑太慢被捉住,還小心翼翼揪住陸廷川衣領,輕輕一提一放給他加速,總算甩開追兵躲入一條暗巷。
陸廷川呼吸平穩,失笑道“上仙,大可不必擔心我”
話音未落,巷頭巷尾驀然出現兩道瘦長鬼影,皆是青面獠牙,手握帶血的柴刀,將出口堵得水泄不通,兩側圍墻悄無聲息立了三個凡間道士,二話不說就抽出刀劍,儼然來者不善。
陸廷川斂去笑意,抬頭覷向道士中一個熟悉的身影,肅然道“錢師兄,好久不見。”
師兄陸廷川的師兄怎會在枉死城賭坊做打手這是什么全新就業方向
沈司星坐直身子,盤起腿,雙手捧住手機,繃起小臉,眼睛一眨不眨,生怕錯過一秒鐘的劇情。
這破游戲可沒有存檔和后退鍵。
“陸師弟。”為首的道士名為錢雀,穿一身黑色道袍宛如一只大烏鴉,聞言譏諷道,“上回見面,還是你被逐出師門之日,你師父青扇真人可為此發了好大一通火,現如今還在閉關養病呢。”
聽到師父的消息,陸廷川眸光微動,但沒理會黑衣道士的挑釁,抱拳道“受師門教養二十載,陸某感激不盡。只是,道不同不相為謀。”
陰風吹拂陸廷川的長發,他目若點漆,話音擲地有聲,脊背筆挺,昏暗的巷子里整個人有如明珠生暈,沈司星光是看著就屏住了呼吸。
“冠冕堂皇”錢雀嗤笑,“身在亂世不順勢而為,為師門籌謀,偏要做那扶傾濟弱的虛偽之士你以為你從小到大所受的師門恩惠,那些銀子從何處來從天上掉下來的不成”
陸廷川皺眉“那也不是諸位師兄自甘墮落,與妖邪厲鬼為伍的理由。師兄,你們在作惡。”
“作惡哼我且問你,沒有魑魅魍魎興風作浪,要道士又有何用”
陸廷川與錢雀劍拔弩張,說話毫不客氣,沈司星起初聽得一頭霧水,后來卻恍然大悟,驚出一身冷汗。
按照游戲設定,陸廷川是因為人間大亂才下到幽冥尋求救世之法,但沈司星沒想到,除了肆虐人間的妖邪,和造成枉死城亂象的幕后主使之外,本該匡扶正義的道士們也看到亂世有利可圖,跟著蠢蠢欲動。
陽間、陰間亂作一團,不分彼此,整個晉西北亂成了一鍋粥
沈司星輕輕拍了拍陸廷川的后背,以示同情和安撫,后者咳嗽一聲,差點沒給他拍吐血。
“事已至此,沒什么可談的了。”陸廷川長身玉立,右手兩指攏在袖中,凝成無形劍氣,左手一揚,“錢師兄,請。”
陸廷川姿態光明磊落,就好像遭受鬼蜮伎倆,被圍困于暗巷的不是他一般,一舉一動與在師門邀請師兄弟切磋沒有不同,落在錢雀眼中分外刺目。
錢雀想起二十年前,他苦修出關,但見平日寧靜的師門熱鬧不已,人人喜氣洋洋,交口稱頌一位破格入門被師叔收作關門弟子的五歲幼童。
“此子天資卓越,他日必成大氣。”
“雪竇山后繼有人,實乃吾輩之幸”
“小師弟在祖師堂敬香,快隨我去看看”
呵,一個乳臭未干的小子,不過根骨好些,至于還沒開始修行就吹成這副德性錢雀嗤之以鼻,腹誹道,不過是某些趨炎附勢之徒拍師叔馬屁罷了。
但是,錢雀很快發現,他錯了,且是大錯特錯。
陸廷川入門極快,初次揮劍就如臂指使,劍氣仿佛溶于他的骨血,一呼一吸間就能消化尋常弟子要領悟數年的劍譜。待到開陰陽眼,引玄冥之氣入體那日,陸廷川年僅七歲,開竅后修行一日千里。
更可氣的是,陸廷川少年持重,待人接物溫和可親,挑不出毛病,不顯山不露水,就讓同輩弟子不論師承、長幼都奉其為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