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縷殘魂互相摟抱著,惶恐不安地望向陸廷川,似乎在害怕他下次提起劍來就是她們的魂飛魄散的時候。
陸廷川瞥了一眼她們幾個長長的舌頭,青紫的脖頸,赤紅的嘴唇,就知道是吊死鬼。
而沈司星在沒了聲音前,正在對付的也恰恰是吊死鬼。
這就有意思了,陸廷川似笑非笑,思忖道,小鯉魚用玉佩將他引來的地方,居然有他的小徒弟。
沈司星,你到底有幾個身份又在隱瞞些什么呢
“本尊不想為難可憐人,諒在你們的作為并非出自本心的份上,賜你們一條生路吧。”陸廷川解下腰間的花生米大小的白玉葫蘆,溫言勸慰。
銀光一閃,玉葫蘆化作真葫蘆大小。
陸廷川張開骨節分明的五指,指尖緩緩垂落一根由玄冥之氣凝聚而成的銀色釣線,手腕輕輕一甩,釣線就在空中一分為七,各有七枚銀鉤,將吊死鬼們的殘魂勾入白玉葫蘆中。
“本尊會將你們帶回酆都,到了那兒再做發落。”
說罷,陸廷川收回白玉葫蘆,提劍環顧四周。
忽然,他嘴角掠過似有若無的笑意“還有東西。”
沈司星口中“許許多多的人”還在這里。
陸廷川自詡脾氣溫和,鮮少發怒,但遠遠看著孤零零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沈司星,他心底焦灼的暗火就遍及四肢百骸。
吁吁的風聲。
陸廷川袍袖鼓動,周身蕩開雄渾的玄冥之氣,炸向監控的殘骸。
噼里啪啦。
電線炸開火花。
屬于酆都大帝的陰寒氣息,經由一枚枚監控探頭滌蕩過神州大陸,無數個或是繁華喧鬧,或是夜深人靜的街頭巷尾,流入千家萬戶大大小小的攝像頭。
聲勢之浩大,不但讓眾多天師、高僧們夜半爬下床,驚恐萬分地呼朋喚友,以為有邪魔出世,而且把遠在太陰山地府的秦廣王嚇得鉆到書桌下,抱著桌腿瑟瑟發抖。
然而,一陣不講道理的屠戮過后,所有人都心頭一輕,盡管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但心中那股暗流涌動的戾氣似乎少了許多。
身處風暴中心的沈司星,卻被另一股溫柔的氣息包裹,安然沉入黑甜夢鄉。
陸廷川遠遠看著他,明明可以用法術把人拽到自己身邊,卻生出一種近鄉情怯的感覺。
“咳咳。”沈司星咳嗽連連,瘦弱的身體艱難起伏,氣息微弱。
陸廷川瞳孔驟縮,這才注意到沈司星從耳根到背后一道道抓痕和大片大片的淤青,襯得他皮膚愈加蒼白,人愈發脆弱。
如同一縷柳絮,一片白霜。
陸廷川袖擺一卷,盈起一股風把沈司星卷到腳邊。
“唔嗯”
沈司星發出一聲痛吟,翻了個身,露出一張熟悉又陌生的臉。蒼白柔美的五官,分明是少了魚鱗和魚尾的小鯉魚精。
和預料中大差不差。
陸廷川心頭的一顆重石落了地。他半跪下來,伸手去撫摸沈司星的額頭,想試一試體溫和鼻息,卻不料,他的手穿過了沈司星的身體,什么也碰不到。
他們站在一處,相差毫厘之距,卻好似兩個世界的人。
咫尺天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