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的是一名清潔工。
他在例行清掃太平間走廊時,撞上了一位身形佝僂的老太太。
一開始,清潔工沒當回事,呵斥一句,“這兒家屬不能進,”就放人走了。
老太太就是農村常見的老婦模樣,六七十左右,頭發灰白,衣衫樸素,腳踩地攤上二十塊一雙的塑料涼鞋,像被生活的車輪碾過一遭,被清潔工兇了一頓,也不敢多說,點頭哈腰地離開。
等她轉過身,清潔工才覺出不對頭,都過了探視時間,住院部哪兒來的老太太迷路能迷到太平間來而且,看她的穿著打扮,也不像是病人。
清潔工握住拖把的手一頓,抬起頭往走廊盡頭看去,頓時后心發涼。
老太太的雙腳飄浮于地面十厘米,身子向前飄,頭卻往后擰,以一個別扭的姿勢沖他微笑,嘴巴無聲地一張一合。
清潔工失聲尖叫,扔下拖把和水桶,轉身從安全通道逃到一樓,而老太太的身影始終隔著一段距離綴在身后。
不遠不近,不快不慢,卻無法擺脫。
他的叫聲立即引來了值班護士,四五個人費了好半天勁才制住他一個。
據值班的護士說,清潔工力大無窮,一直在喊胡話,前言不搭后語的,有一句話似乎是“她想要我的臉”把在場的所有人都嚇得不輕。
清潔工請假回到家,三天后,就因為高燒帶來的急性心肌炎病逝。
“這事醫院雖然壓了下去,但仍然鬧得人心惶惶,都說是十年前那位死在電梯間的老太太在殺人復仇。”孫天師嘖嘖道。
“本來么,這種小事我也不想麻煩你,但孫院長指名請你走一趟,幫個忙。沈小友啊,你那藥方的原料不好公開吧到時候,還得讓孫院長出頭牽頭攢一個科研項目,讓原料過過明路,你看看這”
沈司星聽明白了孫天師的意思,唔了聲“行,我過兩天去醫院看看。”
臨近春節,龍城第一醫院依然人頭攢動,孤魂野鬼亦摩肩擦踵,空氣中彌漫著沖鼻的消毒水味。
新生與死亡,希望與絕望同處一室,界限曖昧不清,每個人臉上都戴著麻木疲憊的面具,個個面目模糊。
走進醫院大門,沈司星方才意識到他也是這家醫院的常客,單是今年就來住了兩回。一回是“通天橋”,一回是“深海之鯨”,都把他折騰進了單人病房。
想到“深海之鯨”,沈司星就猛不防回憶起失去音訊的陸廷川,情緒瞬間低落。
不知情的路人見了,還以為他從醫生那兒得了什么壞消息,都朝他投去同情的目光。
玉笏另一端,陸廷川有些不明所以。沈司星雖然平時表情不算多,總是神色寡淡,存在感低迷,但私底下他的小表情、小動作還是很豐富的,睫毛一顫,目光一垂,陸廷川就知道他在生悶氣。
在不開心什么
“小天師,這邊請。”
孫院長態度殷勤,
親自來辦公樓大廳迎接沈司星。
他比元旦時瘦了一圈,
臉有些浮腫,
眼眶青紫,精神頭不大好,頹喪萎靡,看上去像有一段日子沒睡好,與大半個月前中氣十足,志得意滿的模樣相比,簡直像變了一個人。
沈司星微微頷首,在外人眼里多少有點端著,但那股子勁勁兒的感覺,在此時的孫院長看來無異于救命稻草。
跩點兒好啊,跩一點才叫大師風范。
院長辦公室在六樓,面積不算大,里間是休息室,外面用于會客和辦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