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皮膚蒼白,手腕細可見骨,衣服濕淋淋的,還在往下滴水,而且破破爛爛,骯臟不堪。
整個人看上去病殃殃的,蜷縮在審訊室角落的扶手椅上,抱著一只憨態可掬的玄鳳鸚鵡,舉止怪異,偏偏又生著一張陰柔精致的臉。
簡展鵬低頭,嘩嘩翻動資料“姓名學校”
“沈司星,龍城一中高三1班。”
“沈家河是你什么人”
“父親。”
“他跳樓的時候你也在場”
“嗯。”沈司星睫毛顫動,落下一滴水珠,神情可憐又無辜,“我把視頻交給外面的警察了。”
簡展鵬毒辣的目光緊盯沈司星,不放過絲毫疑點“哦能不能告訴我,為什么你會和沈家河出現在天臺上為什么要拍下沈家河的跳樓視頻”
沈司星弱不可聞地吸了口氣“我和他關系不好,小學六年級的時候,他就把我趕出家門,從那之后我們就很少見面了。最近他請我幫忙,聯系才多了點。他當時不太對勁,我怕繼母找我麻煩,就”
“幫什么忙”
“驅鬼。”沈司星抬眸,眼神有些邪性,“警察同志,你聽說過吧,龍濤大酒店出的事。”
簡展鵬頭大如斗,他豈止是聽說過,許楓的尸體被人發現時,就是他出的警。
“你不是高中生么為什么會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沈司星眨眨眼睛,倏忽間,虹膜外緣就環繞著一圈紅光,漸漸占據眼白,雙眼充血,淡淡的陰氣逸散,令人渾身發冷。
“”
簡副隊長差點從椅子上跌下去,沈司星又眨了下眼,一切異象杳然無蹤。
他結結巴巴地問“你,你說沈家河來找你驅鬼,怎么是他自己跳下去了”
沈司星渾身一顫,低著頭不吭聲,像是回憶起什么恐怖的事情。
簡副隊長啞
然,不敢多問,硬著頭皮道“你還沒說,為什么你先上天臺,沈家河就緊跟著上去了你們聊了些什么”
“我在酒店里找到了一個東西,一張儲存卡。”
沈司星壓低聲音,“沈家河聽說后,就想讓我把儲存卡給他,我不愿意。”
“儲存卡里的東西我大概看過了,能說說嗎你為什么不愿意把東西交給他”
“我”沈司星猶豫不決,“我打算報警來著。”
簡展鵬上下打量沈司星,良久,起身拉開審訊室的門“今天先了解到這里,你回去吧,去醫院看看你父親。”
沈司星頓住,難以置信地抬起頭,硬擠出淚意“我爸他”
簡展鵬看他淚尾洇濕,著實可憐,遂用力拍拍他肩頭“他還活著。”
沈司星嘴角一撇,不知該做何表情,就聽簡副隊長說“但他脊骨骨折,兩條腿也斷了,人還在昏迷,進了重癥監護室,醫院那邊估計要高位截癱了。”
“截癱真的么”沈司星的心情忽然愉悅,抿緊唇,按捺住笑意,“那真是萬幸。”
想到沈家河那樣的人,自大狂妄,唯我獨尊,下半生卻要困在病床上,困在軀干的牢籠中無法逃脫,要忍受肺部感染,褥瘡,睖睜睜看著身體衰退腐朽,時間流逝就是生命在流逝。
既要隨時憂慮著死亡的到來,恐懼厲鬼們的報復,始終擔憂著另一只靴子何時落下。
還要親眼見證他偌大的商業帝國如雪崩般傾覆,經受久病床前的人情冷暖
沈司星就難以掩飾心中的喜悅,比以為沈家河身死時舒暢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