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堪堪停下,周氏已經扶著門框站了起來,眼睛直勾勾望著車上,待簾子掀開,果然是自家女兒那張端莊秀氣的小臉。
繼而再往車廂里張望一眼滿滿登登地堆滿了東西,大木箱小包袱的,像是搬家似的。
周氏臉上的笑容一滯,心中帶著幾分猜測,問褚瑤“今兒個怎的帶了那么多東西回來活像是把家都搬來了”
褚瑤從馬車上下來,抱過鳴哥兒,一邊安排著知葉和奶娘她們往家里搬東西,一邊對周氏說“娘,我回來住一段時間。”
這話一出,左鄰右舍的目光便齊齊聚了過來,好奇的,疑惑的,幸災樂禍的
周氏忙問“怎么了和二郎吵架了”
當著那么多人的面,褚瑤也不好把實情說出來,便含糊應了聲“嗯。”
周氏著急起來,蒲扇搖得飛快“這好端端的,怎的忽然吵架了是不是二郎欺負你了”
“鳴哥兒還在睡,娘,我們進屋說。”
褚瑤并未和周氏說出裴湛與陸少淮互換身份的實情,只說是與陸二郎感情不和,已經和離,對方給了她三百兩銀子,過些日子會來把鳴哥兒也抱走。
周氏在聽到她和離的事情時急的險些跳起來,又聽說對方給了三百兩銀子,難免驚愕“給了這么多”
這還是褚瑤故意少說了二百兩以及那些古玩字畫的價值。
“他們還要把鳴哥兒抱走”周氏想了想,“抱走便抱走吧,不然你帶著孩子也不好改嫁。陸家富庶,總歸不會虧待了孩子”
雖是這樣說,但周氏仍是惋惜,并還抱有一些希望,覺得小夫妻倆吵吵架也沒什么,讓褚瑤看在孩子的份上回去服個軟,說不定和離之事還有回轉的余地。
褚瑤堅決地說不可能,她以后都不想與陸家那些人再有任何關系。
周氏見她油鹽不進的樣子,氣得晚飯都沒吃,而后連著三天都沒出門,怕鄰里的人找她扒問褚瑤的事情。
三日之后,褚瑤梳洗一番,換了件淡赭色窄袖褙子,知葉抱著五駿圖等著與她一起出門。
周氏以為她要出去見陸少淮,直說讓她換件鮮亮些的衣服,褚瑤無奈地笑笑,與知葉走了出去。
雇馬車來到事先約定的茶樓,那日遇到的年輕公子果然等在那里。見她過來,便起身請她入座,順便叫店里的小二哥另添兩碗綠豆沙糖熟水和一并甜點果脯。
褚瑤與他說不必客氣,坐下之后便叫知葉把畫遞給了他。
他鋪開看過之后,便利落地拿出銀票,交予她點對。
“那日我瞧見娘子手中還有其他的字畫,若日后在下還想買,不曉得去哪里找娘子”
褚瑤將銀票收好,聽到他這樣問,略略思忖,說道“不瞞公子說,我久居內院,見識不多,先前并不知道這些東西值錢,如今知道了,反而心中戚戚。匹夫無罪,懷璧其罪,我只賣這一幅畫,其余的打算尋個安全的地方寄存起來,如公子先前所說,待日后世道安穩了,再拿出來變賣。”
她與他只是萍水相逢,不敢貿然告訴對方自己的住處,怕招惹來危險。
對方顯然看出了她的顧慮,猶豫片刻,才與她坦白“娘子不必害怕,在下并非壞人。家父乃綏州通判江云舟,我在家中排行第四,名叫江清辭。前幾日家父想給貴人送禮,管家清點庫房時發現少了幾幅字畫,追查之下才在當鋪找回了一幅。那日我帶著贖回的畫作回家,同父親說起五駿圖的事情,父親覺得此圖甚好,痛快給我銀錢讓我一定將此畫買回。我是想著,父親人在仕途,日后難免少不了這種事情,所以才冒昧問娘子,日后該去何處找你”
褚瑤驚訝片刻,雖然心中仍存疑惑,但面上還是恭敬了些,微微頷首“原來是衙內,失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