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道兩旁,枯樹枝上凝著冰凌,閃爍著微弱的寒光。
一輛華蓋輕車駛過,馬蹄急踏,往南駛去。
褚瑤離開皇宮時,叫洪杉從書房里搬了一箱書回來,如今正好排上用場,她與蘇念一人拿了一本,各自翻閱。
程鳶不感興趣,抱著劍閉目養神。
才看了半本,馬車便停下了,洪杉隔著車門與褚瑤道“褚娘子,這里有一家茶寮,招呼咱們下去喝杯熱茶暖暖身子,正好叫馬兒也歇歇腳,吃些草料”
褚瑤說好,與蘇念和程鳶一起下了馬車。
方一下車,便被冷風灌得咳嗽起來。
蘇念幫著她拍了拍背,有些心疼“病還未好利索就出遠門,我說讓你等到明年開春暖和了再出來,你非是不聽”
洪杉要了一壺熱茶和兩盤果子,讓她們三位娘子坐下慢慢飲用,自己便去照看馬匹了。
褚瑤連著喝了三杯熱茶,才將咳嗽壓下來,同蘇念說“那鋪子我買了半年了,一直空置著實在可惜,如今瓦肆坊市的生意日漸紅火起來,咱們早日開張,也能早些占得先機”
“話是這樣沒錯,可身體要緊,寒冬臘月的天里去那么遠的地方,像是躲什么似的”
褚瑤捧著熱茶笑了笑,沒再繼續解釋。
她確實在躲裴湛。
那日她在承奉司說她騙了皇后,其實不是,她沒有騙皇后,她騙的是他。
孫夫子的事情讓她意識到,她根本就不適合待在皇宮這種勾心斗角的地方,
她無法接受身邊人因為自己而受到連累,今日是裴湛和孫夫子,明日就可能是鳴哥兒,甚至阿圓,她能抵得住幾回呢
裴湛說讓她去莊子里躲幾日,等他出來會解決此事。
終究是治標不治本的法子罷了,皇宮里講君臣,講孝道,唯獨不講人情。
裴湛雖是太子,但也是臣子,是陛下的兒子,皇后說的對,太子權力再大,能大的過皇帝嗎
她能一輩子躲在裴湛的身后嗎
為著自己的私欲,連累身邊的人,這不是她想要的。
及時止損才是。
蘇念見褚瑤只喝茶不說話,便也沒再多說什么了。
她是個心思細膩的,料想褚瑤去京城的這半年,應該不只是單純地照顧孩子。
若普通人和離,雙方恨不得老死不相往來才好,而鳴哥兒的父親不僅接褚瑤去京城,甚至一待就是小半年,顯然不合常理。
唯一的解釋,是他們之間有一人,對對方還有余情。
前些日子褚瑤帶病回來,高熱不退足足燒了兩日,她去探望她時,聽知葉說她一整日都未曾吃飯,也不愿說話,想來是在京城那邊遇到了一些事,且不是小事。
可問她,她又不說,真急死個人。
病才好了幾分,就張羅著去籌備新鋪子,甚至連綏州的商號都沒怎么看,就要跑到清州去尋合
適的商號,顯然是在逃避什么。
蘇念一邊心疼著,一邊又覺得她忙起來也好,把那些煩擾的事情忘在腦后,人也就不會那么萎靡了。
余光瞥見洪杉剛給馬兒投了草料,不免身上也沾了些草屑,便兀自拍打了幾下,身上倒是拍干凈了,頭發上卻還沾著幾根,他卻渾然不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