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得入神,全然沒注意到商君年落在他身上復雜的目光,低沉的聲音在夜色中響起,無端寂寥
“你萬般籌謀,皆為他人,可知他們對你誤解重重,怨恨至極,他日縱然歸國,也不會感念你半分好處”
此刻,商君年想的不免多了些。
陸延明明品貌上佳,卻污名在外,坊間皆傳他是廢材,又有誰知道他年紀輕輕劍術便已至巔境,假以時日,必成一派宗師。
皇室秘辛到底是什么皇室秘辛,要讓一個驚才絕艷的男子背負污名而活
只怕是為了保命,迫不得已為之。
南潯王手握兵權,虎視眈眈,姑胥王把持朝堂,城府深沉。陸延雖有帝君寵愛,但無母家扶持,只怕也活得艱難,這或許是他的求生之道。
陸延并不知道自己隨口一句話讓商君年想了那么多,他聽見對方說自己為他人萬般籌謀,抬眼看過去,笑著說了一句商君年聽不懂的話
“國相大人,本王哪里是為他人籌謀,分明是為了你。”
“什么”
商君年生疑,陸延卻沒有再多說,他抽出信封和玉墜塞到抽屜里,直接將人打橫抱起,往床榻上走去了。
商君年以為他要繼續剛才的事,便也沒再掙扎,然而陸延只是褪了外衫,與他一起共眠。這些時日他們親也親了,抱也抱了,一直沒有做到最后一步。
商君年在黑暗中睜眼,皺了皺眉“為何不碰我”
也只有他能把這種話問得臉不紅心不跳。
陸延在被子里翻了個身,伸手抱住他,懶懶開口“睡吧,等你傷好全了再說,你怎么比本王還色急。”
他后面一句話分明是存心氣商君年,商君年聞言下意識攥緊拳頭,最后又無力松懈,他盯著
頭頂繡石榴百花紋的帳子頂,不知在想些什么,怔怔問道“你是否嫌我如今的這幅殘軀”
自從剛才知道陸延的另一重身份,商君年不免多了幾分思量,對方并不好色,當初將他強留在身邊,或許不是因為喜歡,而是為了當做遮掩。
起碼這些時日,陸延從沒有真的要過他,次次都是點到即止。
商君年冰涼的指尖伸入里衣,從沒有這么細致檢查過自己的身體,肩頭穿了琵琶骨的傷已經結痂,卻留下了凹凸不平的疤痕,胸口的劍傷也已經初初愈合,一道微微凸起的痕跡格外明顯,再往下,還有早年行軍打仗留下的箭傷、刀傷、灼傷
像一張凹凸不平,滿目瘡痍的紙,自己尚覺硌手,更何況旁人。
陸延境遇再艱難,也是嬌寵長大的皇子,這間屋子里的東西無一不是天下奇珍,上好的帝王綠翡翠只因邊角多了條不易察覺的磕痕,他就眼也不眨地賞了人。
商君年忽然覺得,他與陸延這間堆滿奇珍異寶的屋閣,是如此格格不入。
陸延有些困倦,聽見商君年的話,在他頸間懶懶蹭了蹭,閉著眼睛含糊道“別多想,本王怎么會嫌你”
人若能控制住自己的思緒,便會少很多煩惱,可惜不能。世間太多人喜歡鉆牛角尖了,從前不在意便罷,在意了,便控制不住走進了死路。
商君年同樣控制不住自己的思緒,他只好找一些別的事情占據腦子,在黑暗中緩緩開口“上次姑胥王暗中協助刺客逃跑,鶴公公稟報帝君,人已經全部捉了回來,姑胥王也挨了訓斥。”
陸延其實已經半夢半醒了,聞言又清醒幾分,下意識吐出了兩個字“甚好。”
商君年聲音平靜“天璣宮自前任宮主死后,便暗中一分為二,一部分投入姑胥王門下效力,一部分久居山中,不理朝堂之事,這次刺客事敗,連累天璣宮滿門,另一半人也被帝君盡數捉了回來,如今就關在刑獄之中。”